在谭野愣神的时候,黑子已经把他的脸从碗里拿出来了。而他的脸从碗里面拿出来,就意味着碗已经空了。
黑子看着一动不动的谭野,如同闺中少妇,幽怨地白了谭野一眼,道:“我自己去端,说好的请客你可不要赖账哦。”这么说着,黑子把光溜溜的碗往边上一推,又往摊位老板那儿去。
一转眼,又是两碗炒面被他端了过来。
所谓点餐五分钟,吃面五秒钟。
又所谓,一俯一仰间,满盆皆成空。
黑子很好的诠释了“我师傅说,人与人是不同的”这个道理。
而谭野就看着黑子在桌子和摊位两点一线的移动,桌面上的空碗一个叠着一个,越来越高,让谭野心里生出不能与之争锋的绝望。
到了最后,谭野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结了账,也不知道后来是怎么黑子告别,浑浑噩噩就回了谭霏怪物店。
“儿砸,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霏霏老板端着一脸盆的水煮鱼刚好从厨房出来。
“嗯……”谭野无意识的应了一句。
“晚饭还没吃吧?”霏霏老板将水煮鱼摆上桌,旁边乖巧坐着的老谭脸色已经苍白了。水煮鱼是水煮鱼,不过霏霏老板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水是水,鱼是鱼。水是白色的,鱼是黑色的。鱼是黑色,那是因为鱼焦了,水是白色,这是因为烧鱼的时候水烧干了烧焦了,于是霏霏老板懒得重做,倒了半盆开水就直接出锅上桌了。
会死的吧?吃下去肯定会死的吧?老谭拿着筷子的手,不断哆嗦。
“嗯……”还在懵神的谭野被霏霏老板热情地推在椅子上,然后盛上饭,并在饭上面铺上密密实实的黑鱼肉。
应该说是焦黑的黑鱼肉。
前面谭野光看着黑子吃炒面了,自己却连一筷子都没夹,这时候身体告诉他饿了,该进食了。
于是顺从身体的呼唤,谭野拿起筷子,在老谭难以置信的钦佩的目光下,把鱼肉和饭拨进了嘴里。
看着谭野居然面无惧色的吃下鱼肉,老谭有些疑惑了。难道今天霏霏老板的水平没有正常发挥?这菜,还能吃?这么想着,也犹豫着夹起一块鱼肉,抱着赴死的决心塞进了嘴里。
对于家里做菜的人来说,没有比看着家人开心地吃下自己做的菜更有满足感的时候了。霏霏老板心头的乌云散去,也夹起了一块鱼肉。
“……”谭野嚼了两下,感觉味道有点不太对劲,又咀嚼一下,后知后觉的身体求生的欲望,让他猛地吐了出来。
这一瞬间,神游天外的谭野感受到了现实,感受到了自己的灵魂从漫无目的的漂游中回来了,然后又马上被甩进了地狱。
我怎么在家里?我手里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东西?我怎么敢吃下霏霏老板生气时候做的饭?
呕……一声痛苦的作呕声。
谭野抬起头,发现发出声音的不是自己,而是正对面吐得一塌糊涂的老谭。
霏霏老板默默将筷子上的鱼肉放回了盆里,平静地看着两父子,然后语气毫无波澜地道:“很难吃?”
这不是难不难吃的问题,是能不能吃,会不会死人的问题。当然,这句话只能永远藏在两父子心里,毕竟他们还奢望明天能吃上心情正常的霏霏老板做的饭。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跟着一个黝黑的脑袋从柜台外面探了进来。
谭野吐着吐着好不容易有点清醒了,一看这颗脑袋,顿时又有些恍惚了。这黑子怎么又来了?
“呀,你们在吃饭啊?”黑子两只眼睛盯着盆里的鱼,完全忽略了把头埋在碗里呕吐的两父子。在他的心里,吃饭的时候把头埋在碗里,是很正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