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正堂，秦微四首位端坐，捧着茶盏饮茶。</p>
今日的茶，他觉得甚香，甘醇入喉。温润的茶香在四肢百骸流窜，身上每一处的经络都疏通开来。</p>
过了今日，太后娘娘和皇上就应该知道：这世上的大夫，各人有所长。</p>
顾小姐能治好太后的咳嗽，并不意味说她什么病都能上手。</p>
底下陪坐了好些太医，看着提点大人心情很好，他们的情绪也松懈，彼此交流说笑。</p>
秦微四始终含笑。</p>
“……艾草，能退烧吗？”他倏然问底下的人。</p>
他记得方才顾瑾之说艾草，让太医去烧艾草水。</p>
底下这几位，都不是小儿流派的。艾草的药理很多，要背诵出去，他们都会背。</p>
具体运用的话，开方子很少用到。</p>
用了退烧，更是闻所未闻的。</p>
“古往今来的药书里，也不曾有过记载艾草退烧一说。艾草，端午和蒲草一处插门，驱虫避灾；或小儿洗三。其他的，就不甚清楚了……”刘太医回答。</p>
秦微四也这样觉得。</p>
他只是怕自己哪里疏忽了，才问了一问。</p>
得到了相同的回答，他的心更加定了下来。</p>
高烧素来是危险的。</p>
烧成那般，更是凶险万分。</p>
秦微四倒知道一个民间验方：用高度烧刀子，沾了水擦拭身子，流汗疏通经络，达到退烧。</p>
这个验方，乃是一孤本医经上记载的，很少有人知道。</p>
太医院的这些人，他们肯定不清楚。</p>
秦微四的妻子曾经也因风寒高烧，他就用这种法子试过，效果颇为不错。</p>
那时他也害怕这法子不行。</p>
可后来，用遍了药，妻子仍是高烧不止，人都要烧坏了。秦微四才决定放手一搏。</p>
最后，成功了。</p>
所以他心里非常镇定。</p>
他有底气的。</p>
正堂的气氛，又轻松下来。</p>
而后，又进来几位太医，彼此都在打听何事。</p>
刘太医就把顾小姐在救治煜王的事，说了一遍。</p>
那些太医不知何故，心里很是诧异，不懂秦提点打什么盘算。</p>
如此，反而坐下来，看看热闹。</p>
“…….就是治好太后娘娘的那位顾小姐？”有人问，一脸的推崇。</p>
太后娘娘的病，太医院的每位太医都瞧过的，无人能解。</p>
后来被人治好了，他们自然想知道缘故，交流切磋一番。</p>
并不是每个人都想秦微四那般小肚量。</p>
“就是她吧？听说是顾提点的孙女。”有人悄声道，“姑娘家学医，原就是一件罕事，又年纪小就尽得真传，天降神童也……”</p>
“……名师出高徒嘛。”有人压低了嗓子。</p>
这些话，时不时飘入秦微四的耳朵里。</p>
他听着，就跟一根根针刺在心头般！</p>
自从他接替顾世飞，成为太医院提点，就多次听人说，他的医术远不及顾世飞。</p>
这已经在秦微四心里埋下了一根根的刺，拔不出来，疼不可解。</p>
对于前辈，秦微四自然不好在人前露出不悦，反而也要极力夸张顾世飞医术高超，可背后不知道骂了多少次。</p>
如今又听到这样的声音，他不好表露他的嫉妒，只是重重咳了咳。</p>
小声的嘀咕，就消去了。</p>
这些太医何尝不是看人下菜碟？</p>
要不是顾瑾之如今得太后喜欢，他们如何敢这样替她说话？</p>
秦微四心里冷哼：这些趋炎附势的家伙！</p>
过了一会儿，刘太医就出去看看情况。</p>
然后回来跟众人说：“顾小姐让煮了浓浓的艾草水，给煜王擦拭身子。”</p>
这方法，倒跟秦微四的方法类似，只是东西不同……</p>
“又派了曾太医去抓药，说要制安宫牛黄丸。”刘太医继续道。</p>
满大堂的十来位太医顿时就议论纷纷。</p>
“什么是安宫牛黄丸？”有人道。</p>
“不知道啊，从来没听说过。”</p>
“甄太医，你们家开药铺的，进过这味药吗？”</p>
“牛黄的药不少啊，安宫牛黄丸却没听说过。药效是什么？”</p>
“牛黄嘛，清热镇惊……唉，这倒重了紫雪丹的功效。是不是用来退烧的？既然用牛黄丸退烧，干嘛还要烧艾草水？”</p>
“紫雪丹的退烧药效远在牛黄丸之上。彭、曾两位太医已经给煜王用过了紫雪丹。难道什么安宫牛黄丸还有奇效不成？”</p>
众人议论纷纷，句句入耳。</p>
牛黄的作用，的确可以清热，效果却微小。</p>
不知道这位顾小姐说的安宫牛黄丸，到底是什么来历。</p>
秦微四听着，心里猛然有了些忐忑，那份镇定自信，有些动摇了。</p>
他虽然不能肯定什么，却能预感到顾瑾之朝着一个正确的方向走去。秦微四医德人品有待商榷，医术却是可圈可点的，见识也和其他太医不同。</p>
他的目光总要深远些。</p>
大家说了半晌，刘太医又去厢房那边探情况。</p>
回来，告诉大家说：“顾小姐和小秦太医关在东边药炉那里制药，大概就是治安宫牛黄丸。彭太医和曾太医给煜王擦拭身子，艾草水跟墨汁似的，煜王身子都黑了一片。不过，烧并没有减轻半点，两位太医也着急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