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北风凛冽。</p>
顾瑾之躺在床上，听风卷起残枝，扑棱棱拍打着。呼哨而过的风，搅乱了夜的安静。</p>
这样的大风，会不会刮下雪来？</p>
顾瑾之想着，就翻了个身，继续睡去。</p>
凌晨的时候，听到了外头有淅淅沥沥的声音，是雨敲打着屋檐和窗台。声音不大，若情意缱绻的呢喃。</p>
而后渐深，雨变成了雪粒子，滚滚落落，嘈嘈切切。</p>
过了不知多久，又渐渐安静下来。</p>
风没了，雪粒子也没了，是飘雪了吧？</p>
顾瑾之却没什么睡意。</p>
锦被里很暖和，她拥被而卧，心里不知道在转悠些什么。</p>
她最近这些日子，总在老爷子那里陪着。</p>
昨晚吃饭的时候，顾瑾之留意到老爷子的手，已经枯瘦如干柴，她心里就酸得厉害。</p>
这也搅得她一夜不能安静。</p>
卯初起了床，丫鬟服侍她梳洗。</p>
屋子里点了灯，外头仍有光透进来。</p>
这么早，是不会有这样的光......</p>
“外头好大的雪啊！”顾瑾之还没来得及问，她的丫鬟葳蕤跑了进来，笑着对她道，“姑娘，外头又落了大雪，院子里满满的。咱们上午又堆雪玩吗？”</p>
顾瑾之和霓裳几个都被葳蕤逗乐了。</p>
顾瑾之的这些丫鬟，都是在延陵府的时候选的。</p>
她们长在江南，从小没见过北国这样厚厚的雪。江南的冬天也冷，雪却下不了这么厚。到了京里，第一场雪，霓裳几个都惊呆了，满院子捧雪玩，欣喜不已。</p>
去年一个冬上，下了七八场大雪。</p>
大家渐渐就不那么新奇了。</p>
当然，葳蕤除外！</p>
顾瑾之就笑了，道：“我今日要和夫人出门，你们自己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儿。”</p>
葳蕤大喜，连忙拉幼荷的袖子。</p>
幼荷哭笑不得：“还没有玩够吗？我可不陪你疯。夫人让我赶姑娘春上的中衣，我不得闲……”</p>
葳蕤又看芷蕾。</p>
芷蕾抿唇笑，垂首用梳子沾了桂花油，慢悠悠梳子顾瑾之的头发。</p>
葳蕤见两个大的不理睬，就看向霓裳。</p>
霓裳瞪她：“你是姑娘身边的，你外头疯，外头的小丫鬟更是不得了！这院子里还有规矩没有？你真想玩，等会儿咱们去收南花园的腊梅花上的雪，放在青花瓮里，埋下地下，等着来年泡茶吃……”</p>
顾瑾之就哈哈笑。</p>
她从来不这样吃茶，霓裳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p>
雪，不过是雨的另一种形式。</p>
什么无根之水，实则是天地间的表面水蒸腾到了云层再落下来，什么脏东西都有，泡茶并不好些。</p>
在顾瑾之看来，还不如井水或者山泉水，吃得更加放心。</p>
她笑了笑，倒也没阻止霓裳的乐趣，反而道：“多收两坛……”</p>
顾家这院子，花园子多。</p>
外院东西向有两个，内院的南北向也有两个，种满了各色的花卉树木。</p>
南花园离顾瑾之这院子近，丫鬟们也常去玩。</p>
霓裳笑着道是。</p>
幼荷不想陪葳蕤打雪仗，却也想去南花园逛逛。收梅花上的雪，既好玩又雅致，她便道：“我也去！”</p>
“你也去了，等会儿谁跟我出门？”顾瑾之故意道。</p>
替顾瑾之梳头的芷蕾笑着道：“姑娘，我陪着您出门。她们一群疯丫头，让她们自己闹去。”</p>
顾瑾之就笑着说好。</p>
打发了顾瑾之出门，芷蕾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撑伞陪着；祝妈妈坐在东次间做针线，霓裳就去小阁楼上翻出了两只中等的青花瓷瓮，带着两个小丫鬟，和幼荷、葳蕤去了南花园。</p>
祝妈妈忍不住笑。</p>
她抬头看了眼，只见霓裳和幼荷，披了顾瑾之的旧蓑衣；而葳蕤嫌弃不好看，就只穿了顾瑾之赏她的那件灰鼠皮斗篷，带了观音兜。</p>
外头仍在下雪。</p>
大雪很快就落满了葳蕤的观音兜。</p>
祝妈妈一阵好气，忙起身去喊着了葳蕤：“穿了蓑衣再去！回头打湿了衣裳，染了风寒，又要姑娘替你操心！”</p>
葳蕤正是小孩子心气，哪里肯依？</p>
祝妈妈又是她亲娘，她对祝妈妈的话充耳不闻。</p>
她笑着，转身往外跑。</p>
祝妈妈气得跺脚。</p>
幼荷就回来，另外拿了件蓑衣斗笠，追葳蕤去了。</p>
祝妈妈这才放心。</p>
顾瑾之到了母亲的正院，用了早膳。</p>
宋盼儿看着外头的大雪，有点烦躁道：“这样的天，出门路也不好走。”</p>
四姐的婆家袁家离顾宅比较远，似乎要横跨半个京城。</p>
宋盼儿也不知道今天会下雪。</p>
“等上了冻，路面结了冰，就更加难走了。”顾瑾之乐观的安慰着母亲，“今日还算不错的。”</p>
宋盼儿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p>
朱仲钧也进了内院。</p>
听说顾瑾之要出门，他也想去。</p>
宋盼儿觉得不妥，就道：“外头路不好走，您留在家里，让慕青给您做点心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