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姑母举荐的?”
孙墨笑,隐约能感觉到……好似此处刚突然少了数人。
尉迟性德笑,笑孙墨屁大点,就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玩手段了——成,孺子可教,她喜欢!
“昨儿,你爹问我,问你娘怎么这次出去这么久,如何连封家书都没送家去!”难得遇见,尉迟性德,决定和墨儿聊聊她那笨四哥的家事,“你娘给你写信了吗?”
“……墨儿也才刚收到,我娘说是刚到苏州。”孙墨装傻似的挠挠头,“不过,过些日子好似又要下扬州,具体那日,也没说,只说这次会在外面多耽误些时间,顺便会会故友,但估计今年回来过年是不能了。
大概,娘给爹的信还在路上吧——
墨儿这封,是娘托肖家商船送来的,我爹……姑母您知道,他不喜肖家——大概我娘给我爹的信,应该是从官邮里夹带着送来吧。”
“……”尉迟性德点点头,外人面前,她不便问墨儿究竟这夫妻二人在那夜之事前,究竟还发生过什么,可现在一看孙墨这气定神闲的模样,她更确定,孙墨对她娘南下避她爹的事,显然是已经知道了。
“所谓家和万事兴,家败人人欺……”尉迟性德领着孙墨往人少的地走,“你爹千不好万不好,也始终是你亲爹,是不是?”
孙墨抿唇,她素知她姑母说话没废话,她既然这样说,想到底定是知道了什么……要不就是听说了什么,然后来套她的话。
“姑母为何突然……在这里说这些?”孙墨不答反问,故露一双疑惑的眼。
“……姑母那日从你家出来时,李叔悄悄来和姑母说——说你有近四年没再唤你爹一声‘爹’了,开口闭口都称‘父亲’——
当然,姑母不会逼你改口,你当年改口唤他‘父亲’,必然有你的缘由,姑母懂,姑母也经历过类似的心痛与绝望,所以……姑母绝不会用所谓的孝道来逼迫你非要唤他爹。
虽然世人都只会说父母再不对也始终是你的父母,天大的错也生养了你……”姑母继续踱步向前,“姑母曾问自己,为什么要生在尉迟家?为什么要姓尉迟?他们有生我的权利,我是不是也有死的权利?
因为他们生我时,并未问我愿不愿意?投胎时,阎王也没问我愿不愿再世为人,或许我一开始,我就想做只鬼呢?”
孙墨咬唇,很是诧异地看着姑母,这些话……其实,她儿时也曾问过自己,尤其当娘安慰她时,一次次都总是说“他是你爹,千错万错也养了你,他再不好,也养了你这许多年”——
而她儿时总是噙着泪,在心里反复说: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做他儿子,她宁愿是个没爹的孩子,她真不想来这个世上,谁说她就想被生下来?做只开开心心的鬼不好吗?人不都是鬼投胎来的吗?一个个都没做鬼的记忆,怎就开口就说做鬼苦?
骗人还一个个说自己从不撒谎……明明都是些道听途说的无稽之谈。既说鬼苦,人呢?人就不苦吗?苦,就可以不做人吗?
柳姐姐说,就是件戏袍,披上人皮做人,脱下皮做鬼,换上一身兔毛就是只兔子……是人也是鬼,是鬼也是人!人亦是花草虫鱼众生,花草虫鱼众生亦是人。
“内心总有难言的愤怒,当然,那些不负责任的,作古不知了多少年的圣人们总说百善孝为先,你不孝就连做人的善良都没有了,也就连人都不算了。”眼见着孙墨的眼开始露出深色,渐渐卸下防备的外衣,尉迟性德再接再励:
“我们无法指责我们必须感恩的人,就只能恨自己,觉得都是自己不够好,因为自己不够好,所以才会这样,才会不被人爱,才会被一再地责骂,才会一再地被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