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已经度过了好几个春夏,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每个夜晚我的泪水将枕头打湿,思念将我的心一刀一刀划开,伤口日复一日加深,夜晚窗外的风吹草动成为了我的“闹铃”。那一日,母亲离开家的第十天,我一如既往地背着粉色的书包走在熟悉的通往学校的街道,那条街依旧很热闹很热闹只是此时的我已然深处在“幽静的森林”,看不清前方的终点,我依然穿着那条美丽的白色公主裙,只是脸上的再无那与之搭配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笑容变得很奢侈,让我再也不舍得轻易去使用。到了熟悉的学校,还是很喧哗,有郎朗的读书声;有老师在台上讲课的威严声;是的,我迟到了,明明20分钟的距离却走出了半个小时以上的路程,但此时的我丝毫没有任何紧张的感觉,什么感觉都没有,我淡然自若推开教室的门,站在老师面前与老师对视,似乎在说老师你如果想罚我就让我站在走廊上听课一天吧,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希望成全。班主任推了推戴着的金丝眼镜,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只是眼神中没有要准备责罚我的危感,只是我们都没有说话,而正在看书听课的同学也放下手中的书本,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似乎是在看什么笑话,是的,我们的学校就是这样,除了我是大城市转学过来的,这些孩子都是在这个小镇上生活了很久,他们的日常并不是学习,除了一些学习好的同学外,就剩下调皮捣蛋的,而这类占据大部分,所以一般有什么“新鲜事”发生就能打开他们那已经“神游”的状态,我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不远处的白琦正投来一丝担忧的眼神,而我的好姐妹呢,此时正和那些“看热闹”的他们站在了同一战线,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的友谊已然不复从前。
许久,班主任缓缓走向我轻声地说:“白琉璃,回到位置上去吧。”说完便走向讲台继续讲着刚才断了的答题,而此时的我并未如释重负,和预想的答案不一样让我有些失落,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一家欢喜一家愁。白琦听完班主任的话,紧蹙的眉头有所松懈,我不紧不慢地走向自己的桌前,拿出书本翻开老师在讲解课题的那页,从粉丝的文具盒拿出那只一直在用的铅笔,看着那只铅笔我再次走神,这只刻有我的名字的素描铅笔是我八岁时在获得画画大赛时母亲送给我的,我一直视如珍宝每次只用它来标记最重要的文章,它在我的身边我才感觉到母亲的曾经的存在,“琉璃,你可以睁开眼了,这是妈妈特意为你挑选的素描笔,给你获得全国绘画大赛的奖励,你喜欢吗?”母亲柔情似水地看着我,她的眼神温柔地可以将我融化,我一把投进母亲的怀中,双手熊抱着母亲,撒娇地说:“妈妈送我的我都喜欢,谢谢妈妈。”眼中的泪花朦胧了我的双眼,将我抽离出幻想,我将头侧过轻轻仰起头,将快要流出的泪水收复回去,我不想在别人面前流露出任何悲伤,不想接受别人施舍的眼光。不可否认自从母亲离开后,我好像一夜间长大了,不再轻易撒娇,为人处世多的是一份稳重,不再星期六日疯狂地在外玩闹,摔跤了不再轻易哭泣,等待着母亲给予安慰,周六会挽起袖子,将自己乌黑的长发扎起马尾,收起那条喜欢的公主裙,在水池边帮着父亲一起洗衣服,看着父亲因为母亲离开人愈渐消瘦,我很心疼,只是我和父亲之间还是话语少得可怜,不知为什么总是觉得我们之间有座桥,刚走近一点点,却又害怕对面的距离感让我后退,我想那时的父亲也不知道该如何跟我沟通,不知该怎么去面对我,我们只能遥望着互相的距离,望而止步。
“叮铃铃”一阵打铃声将我“唤醒”,我停止拿笔的右手,抬起头看了看黑板,班主任老师已经将解析课题擦去一大半,而再看我的笔记本上只有随意涂鸦的乱画,手中珍惜的铅笔才消磨去一小半,这只铅笔就像那座冰峰刚刚融化了一个小顶峰,握在手中冰冷刺骨的感觉一次又一次通过右掌心穿过心房,但却不忍将它抛弃,因为它对于我来说很珍贵。“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大家待会记得多看笔记,马上要期末考试了白琉璃,你跟我来一下。”班主任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从讲台走向我,此时白琦停止住走向我的步伐,而我则跟着班主任走向办公处,和班主任刚出教室门,教室内就响起一阵喧哗声。白琦走到白薇的桌前,质问地说:“我说你们不是琉璃的好朋友吗?你们也不去安慰下琉璃,她家里的事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白薇有些内疚低下头,而此时的王悦走向白薇的桌前,有些愤愤地看着白琦:“什么叫我们不去安慰她,她现在是最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知道什么是“要么在沉默中爆发;要么在沉默中死亡吗?”是吧,白薇。”王悦用手肘特意推了下一旁沉默低头的白薇,此时的白薇惜字如金,似乎丝毫不愿意多说一句,而白琦听到王悦说的话简直是要炸了,双手抓头,随后用力将手拍向白薇的桌子,“就有你们这样当朋友的?”白薇和王悦被白琦的举动吓了一跳,低着头沉默的白薇顿时间站起,“好啊,你想去就去安慰吧,干嘛来我们这说,凭什么说我们,而且你不知道吗,听别人说单亲家庭的孩子会“传染人”,还是不要太靠近得好。”说完白薇拉着王悦走出教室,躲开白琦审视的目光,王悦特意回头给了白琦一个鬼脸,白琦摇摇头无奈地走回自己的位置看向窗外不远处的班主任办公处。
“琉璃啊,你最近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你看看近期的测试马上就要到了,如果你再这样消沉下去我想得分应该不会很理想。”班主任的眼神不再是淡然而是担忧的神情看着我,此时的我本想说一些荒谬的话来搪塞过去,但是一与老师的眼神对视,又有些不忍,毕竟是我自己的错,“班主任老师,对不起我今天走错路,所以耽误时间,您放心我以后一定准时到课堂。”我的双手轻轻抓起裙摆的边缘,双手全是冷汗,为自己第一次撒谎感到愧疚,而班主任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这一举动,只是接着说道:“琉璃,我说的不是你今天迟到的事情我的好学生一般我会容许她犯一两次错,你知道你上课的时候在干嘛吗,一直都在走神,根本没认真听我的课,我今天讲得课可是期末考试要重点复习的课题,你说唉这样吧,从下周六开始我免费帮你复习,你只要抽个时间来我这就好了,好了,我这的试卷你帮忙一起给改了吧,改完再回教室。”说着边翻着自己的办公桌旁的教书文件,从中抽出一张议题答案试卷拿给我,我接过试卷答案,缓缓地走去一旁拿起凳子,再次走向班主任,将凳子轻轻地放下,坐在班主任给我空出的位置,班主任递给我一只可变红蓝两色的钢笔,将那叠厚厚的卷子平整敷开,仔细地对着每一题。办公室窗外趴着偷听的一个人悄悄地溜着回教室,“大家想要知道最新的消息吗?想听得都来贿赂本小姐。”一个尖刺的女声在教室传开,教室里的;打闹的;组团一起聊昨天看动漫的,突然间停止住手中的动作,齐齐看向教室门口的那个女生,(张欣,专门收集各种“八卦”信息,学校里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获悉,全班成绩倒数第三,上课时除了睡觉就是偷吃带来的零食,这样对于她来说可以打发无聊的课程,老师的讲课声在进入到她的耳朵中就是催眠曲,但是说起逃课、八卦能把她所有的“触感嗅觉”全部唤醒。)大家好像听到了什么爆炸性的新闻一样,生怕发出一点声音让自己错过什么,此时的白薇和王悦互相搀着走进了教室,手中拎着一个白色的袋子,袋子里装的全部都是零食。张欣故装神秘地说:“刚才我看见我们学校的校花,那个叫白琉璃的和班主任在办公室里特别亲近地聊天,你们想想看,我们这位品学兼优的大校花是不是被班主任看上了,所以”还未说完白琦用拳头重重敲击在桌上,“无聊”随后走出教室,而白薇和王悦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走向张欣,好奇满满地看向张欣,王悦激动地抓住张欣的手晃了晃:“别理白琦,他就那样快接着说后来呢?后来怎么了?”听到王悦这么一说,本来有些忌畏班长的张欣鼓起勇气,继续绘声绘色地说着:“我听见班主任说要在周六日免费帮白琉璃补课,记住是免费噢”张欣说到这特意强调了一下,还加高了声音。听到这,大家像似配合似的共同嘘哗声一片七嘴八舌,“你说这个校花还挺吃香”“我们的班主任是不是看上她了哈哈”“难怪,今天她迟到都没惩罚她原来。”,而一旁的白薇和王悦边磕着瓜子边附和地讨论着:“唉,白薇你说她是不是太厉害了,不仅学习拿第一,就连班主任都要被她拿下了?”白薇轻轻地点点头,此时一旁的张欣再次大声地喊着,“停,都給我安静一下”顿时间喧闹的讨论声再次消失,教室里一片安静大家期待的眼光再次投向张欣,张欣将双手向后一背,“你们说班主任会不会把自己的老婆给休了,把我们的校花给娶了啊”话音刚落,教室里再次喧哗起,有取笑的声音;附和声音;“是啊,我看也像”“这一看就知道呵呵”,张欣看见此场景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成果”,边蹦边跳地走回自己的书桌前。白薇和王悦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心领神会地示意着,两人打开自己买来的零食边吃着,边议论着,就在此时白琦走进教室,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顿时间火冒三丈,大声喊道:“安静,还有一分钟就上课了。”正在热议的同学顿时间各自走回自己的桌前坐下,把下堂课要准备的课本翻开,因为他们知道班长每周是要和班主任汇报情况的,而且马上就要开家长会了,所以才会有所顾忌。教室里陷入一片沉寂白琦看着琉璃的书桌,眼神飘忽不定,忧心忡忡。
一天的课堂时光过去,黄昏来临,将那一丝曙光遮掩,走在黄昏光芒照耀的街道上,我想起了纳兰容若的诗词,“残灯风灭炉烟冷,相伴唯孤影。”我知道此时回到家一定又是不自在的“寂静”;我知道父亲会拿起刚买的白酒独自饮,而桌上的菜依然安静地成为“最美的摆设”,而我会静静地走回自己的房间继续看明天要背的课文,这些场景在日复一日的显现着,此时家门口不再有母亲等待我回家的呼唤,周边的邻里的招呼声现在对于我来说只是嘈杂的“声乐”,我会象征性地回应着,嗯,之后,没有之后,我会慌忙地逃回那个仅剩下“遮风挡雨的小屋”,只有在那里我能感受到最后的一丝安全感。
回到家,我走进自己的房间,将书包顺手放下,换好自己的粉色拖鞋,将室内的灯打开,灯光把整间屋子照亮,我尽情地感受着灯光下给予的微弱的温暖,抬头望着,白色灯塔状的水晶灯被折射出五彩斑斓的灯光,不久,我走向窗前将白色的窗帘拉开,看着窗外那被黑色吞噬的天空,还有周围那昏暗的路灯散发出丝丝寒冷,街道上此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树枝叶被微风吹得沙沙作响,偶尔有几只蝉鸣,但却伴随着悲伤,我双手相附于窗沿,静静地看着不远处,我幻想幻想母亲或许会突然出现,或许在某一天她会带着自己的行李回到这个属于我们的小家,也许母亲正躲在不远处的树后等着我,等我去见她一面,这些可笑的想法不断地浮现在我的脑海,我的眼睛再次朦胧将我的视线遮挡,冰冷的泪水一滴一滴敲打在我的手背,突然我像似想到了什么,从凳子上蹦下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张仅有的全家福,我的笑容是那么的灿烂,是那么的幸福开心,我的左边是父亲,右边是母亲,父母牵着我的手,我们第一次游玩的游乐场,旋转木马前。相片真的是一个好东西,它能挨得过时间的摧残,岁月年华,将值得纪念的那一刻永恒的定在那一瞬间,我的泪水就像坏了的水龙头无法再将它停止,许久我的眼泪似乎不再流下,我感觉到眼睛有点隐隐地疼,是的,我哭不出来了,突然间不知道为什么无明的火让我顿时间失去理智,我将全家福从水晶相框中取出,从木柜里找出一个小缸盆,这是平常我削铅笔装垃圾的小玻璃缸,我从书桌上拿起打火机,人生第一次接触火,颤颤巍巍地将打火机的开关按下,点燃照片的一角,随后仍在玻璃缸里任之燃烧,“从今以后,我的世界里永远都没有你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了”。如果我知道如今的自己会这么的后悔,我也不会那么去做,把这个唯一对母亲寄思的念想就这样燃至灰烬,其实母亲的样子早已深深刻入到我的脑海,而我幼稚的行为在我现在看来真的很可笑。火焰渐渐将照片吞噬,火光照在我的脸上,有些红肿的双眼这时才与之融为一体,三天前的回忆渐渐显现脑海,就如电影放射般如此真实,“琉璃,爸爸要出门上班,你记得要锁好门才可以出去。”父亲耐心地嘱咐着我,随后只听见门碰的一声关上了,今天是周六,我独自在家,又剩下我一个人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整间屋子是那么的空旷,大的似乎可以把我淹没,父亲走后我随手拿起书包搬起凳子走向院子,打开门阳光照耀在我的身上,我感觉好温暖,好舒服,将凳子放在一边书包挂在凳子的一角,将要写的书本拿出,正仔仔细细地写着作业,突然听见声音便朝着声音的一边看去,原来是一辆蓝色的大卡车上面写着搬家公司在我家门前停下,我有些好奇,就停下笔疑惑地看着,不久车响声消失,车上走出两三个男人,后面跟着一个女人,我仔细地看了看,原来是我的大舅舅和我的母亲,我激动地站起来准备迎上去,刚迈动步伐的时候却听见舅舅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琉璃,你在写作业啊,家里还有人吗?”这句话让我有所警惕,自母亲离开后,他们对我来说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爷爷奶奶一直在我耳边对我传输的就是让我要小心他们,不要被他们带走什么的,我如今才知道其中的用意,是爷爷奶奶舍不得我才这么说的。
我停住往前走的步伐,静静地看着舅舅,却未开口,当舅舅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看见母亲,“妈妈”虽然有千言万语但是却不知该如何说起,我想告诉母亲我很想念她,我想告诉她我又得了全科一百,我想让她像从前那样关心我夸赞我,但是这些都是我的异想天开,我不该奢求。母亲和舅舅淡然地看向我,只见母亲淡淡地对我说:“琉璃,你爸爸不在家吗?”,听到母亲的话语我的心凉了半截,不知为什么觉得此时的母亲如同舅舅般那么陌生,“你爸爸?”我在心里反复地重复这三个字,三个冰冷的字。随后我将母亲扶在我肩膀的手轻轻甩开,坐回位置拿起笔继续写起作业,装作不理会,而母亲也没过多地问,只是和舅舅走进屋内,四处看着,我听见母亲对舅舅说:“白凯南不在家,就琉璃在家,你带他们去搬东西吧。”我静静地看着他们把东西一件件搬出去,心中居然还有些莫名的害怕,恐惧,终于所有的东西被他们搬走,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还有我,母亲走到我面前,我将头迅速低下继续假装写我的作业,“琉璃,你放心再过几天妈妈就会在这个小镇开一间店,然后我的琉璃就跟着妈妈一起,好不好?”我听到这句居然还开心地放下笔,天真地对母亲露出久违的笑容,“好啊,妈妈,拉钩一言为定”只见母亲欣慰一笑,走向舅舅,坐上一辆黑色的轿车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如今,我听爷爷说起,我的母亲已经离我有着千里的距离,她在一座大城市安家定居下来,曾经和我约定的事情也随之吹散,我不要在傻傻地等她,不要了在最后一丝火光灭去的同时我站起来,将玻璃缸拿起把那些记忆的灰尘倒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转身却看见那只陪伴了我无数难受小时的小熊正坐立在我的床头,我冲过去将它拿起,打开柜子将它扔进,“从此以后,我要独自一人面对黑夜,像稻草人一样为麦田守望,为自己守望。”我环顾屋内的周围,满意地点点头,走回床沿换好那套粉色顽皮熊的睡衣,钻到被子里将床边一旁的纳兰容若的诗词打开,再次翻开折叠过的书签页停留,我只知道当时这页是母亲告诉我,她最喜欢的一句,我当时虽然看不懂,可是却偷偷地做了标签,“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唐明皇与杨玉环曾于七月七日夜,在骊山华清宫长生殿里盟誓,愿世世为夫妻。后安史乱起,明皇入蜀,于马嵬坡赐死杨玉环。杨死前云:“妾诚负国恩,死无恨矣。”又,明皇此后于途中闻雨声、铃声而悲伤,遂作《雨霖铃》曲以寄哀思,最后作决绝之别,也不生怨。
许久,我迟迟没有睡意,那晚突然窗外雷雨交加,一道闪电划过,我很害怕手中的书掉落在床边,以往的这种夜晚,父亲几乎都在加班,家里就剩下我和母亲,我会跑到母亲的房中钻进她温暖的怀抱,母亲便会轻轻地在我额头上留下一丝温度的吻,“琉璃别怕,妈妈在呢。”但这些终究是泡沫,一触即破。雷电声不断,我迅速地爬下床打开柜子,将小熊抱出,紧紧地抱在怀里,因为看见它就像看见母亲让我有了一丝安全感,我抱着小熊钻进被子,将头深深地藏在被子里。不安的夜晚依旧在折磨着我,成为我多年以来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