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画看了一圈，回来道：“大少奶奶，是老夫人和表小姐在清音阁听戏，二爷和二少奶奶也在，还请了金姨妈和陈小娘子，以及老夫人的一些娘家人。”</p>
杜恒霜皱了皱眉头，想起来昨天萧义说过婆母要叫戏班子唱戏的事，一边用手揉着太阳穴，一边问道：”不是让他们在后花园的临水渊吗？怎么到内院的清音阁来了？”</p>
后花园里面的临水渊，离他们的正院远的很，再大的声音都传不过来。</p>
可是清音阁就在上风口，那乐音顺风飘了过来，听得清清楚楚，连耳朵里塞丝绵都不行。</p>
杜恒霜让欧养娘去跟龙香叶说话，请她将戏台搭到后花园的临水渊去，在这里实在太吵，孩子睡不着觉。</p>
龙香叶却大声当着众人道：“大白天的，睡什么觉？你们大少奶奶实在太惯着孩子了……”</p>
欧养娘没法当着那么多客人的脸给龙香叶没脸，只好铩羽而归。</p>
杜恒霜听了欧养娘的回话，半天没有言语，最后长长地叹口气，摇头道：“今儿就算了，来了这么多客人，我们换个地方吧。”说着，顾不得自己在月子里，起身披了薄绵披风，和欧养娘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离开正院，回他们新房的院子里去了。</p>
她和萧士及新房的院子，一直空着，没有人住，但是一直有人打扫收拾。</p>
这边离清音阁远了许多，再关上窗子、大门，就一点都听不见了。</p>
杜恒霜想睡了，可是两个孩子发现换了地方，一直哼哼唧唧不肯睡。</p>
杜恒霜只好一直哄着他们。</p>
到了晚上，戏终于结束了，杜恒霜带着孩子回到正院。</p>
孩子睡了一小会儿，又在半夜照例醒来。</p>
杜恒霜也跟着醒过来，笑着哄他们，跟他们玩耍。</p>
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个孩子才睡过去。</p>
杜恒霜松了一口气，放心地躺下，立刻睡死了过去。</p>
不过她好像刚阖眼不久，就又听见了锣鼓喧天，无奈地睁开眼睛，还以为自己是做梦了。</p>
盯着床顶的帐子，杜恒霜又听见了锣鼓声，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一时累得不想说话，只在床上闭目养神。</p>
很快外面的锣鼓声越来越大，将两个孩子又惊醒了，又是一顿哭闹，哄劝，然后再次带着孩子去新房的院子。</p>
这一次，杜恒霜没有马上睡下，她命人叫了萧义过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p>
萧义很是为难，道：“老夫人订了鸾回头，说要连唱十五天，直到大少奶奶生日，是给大少奶奶庆生呢。”</p>
杜恒霜是六月的生日。算起来，却是快到了。</p>
杜恒霜无语，居然挑了这么个理由。</p>
鬼才信是为了杜恒霜的生日。</p>
明明就是为了报复她，因为她不让龙香叶在满月前看孩子。</p>
“好吧，她们喜欢听戏是不是？——去，给我把长安城最好的参军戏班子请来，让他们给我唱《四郎认父》,《伍子胥大摆阴魂阵》,《孙行者大闹天宫》，还有《姜子牙斩将封神》！”杜恒霜冷冷地吩咐道，“给我把‘鸾回头’赶出府，让参军戏班子进来。这四台戏轮着唱。她们喜欢听戏是吧，我让她们听个够！记住给我守着清音阁的大门。不听完戏，一个人都不能放出来！”</p>
萧义听了暗笑，忙去请了长安城最有名大嗓门的参军戏班子，让他们马上过来唱戏。</p>
幸好今日没有别的达官贵人预定，这戏班子正好有空，连忙赶了来。听说是要跟最近风头最近的‘鸾回头’别苗头，更是高兴。</p>
来到萧家的清音阁，他们很快装扮起来，将‘鸾回头’赶下戏台，自己装扮了唱起来。</p>
戏台上顿时热热闹闹，不同刚才的儿女情长。一时扬幡过会,号佛行香,大声吼叫之声不绝于耳。</p>
听得台下的人都捂住耳朵，斥道：“这是哪里来的野班子？”</p>
龙香叶大怒，站起来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给我下去！</p>
那班主得了萧义的嘱咐，将锣鼓敲得更响，同时命手下的戏子更加卖力的唱戏。</p>
这些参军戏班子唱的戏本来就不同‘鸾回头’那种班子，他们讲究的只有一个字，就是“高”，只要能唱得声音大，音量高，就是好戏。</p>
他们的锣鼓铜跋都是特制的，敲起来比一般戏班子的乐器都要响亮许多倍。当然他们的戏，也一般是在空旷的露天下唱的，现在到专门搭建的封闭戏台上唱戏，那声音更是非同凡响。</p>
龙香叶的大叫声，周围人没有一个人听得清楚。</p>
所有人的耳朵都被那铿铿锵锵的锣鼓声塞的满满的。</p>
“姑母，我受不了了，我要出去。”龙淑芝的耳朵被震得生疼，拽着龙香叶的胳膊说道。</p>
龙香叶大声问她：“你说什么？我听不见！”</p>
龙淑芝也听不见龙香叶在说什么，索性拖着她的胳膊一起往外走。</p>
在座的客人也连忙跟着起身，一起往外走。</p>
可是她们出不去。</p>
清音阁的大门被反锁。</p>
门外一个婆子大声道：“听完戏，自然放你们出去。”</p>
龙香叶要把耳朵贴在门上，才听见那婆子在说什么，气得对着门大骂，“反了你了，再不开门，我出去就把你卖了！”</p>
那婆子笑着道：“老奴是大少奶奶的陪房。老夫人想卖老奴，先去找大少奶奶要卖身契吧。——老夫人，老奴还是劝您回去接着听戏吧。大少奶奶知道老夫人喜欢听戏，特意叫了这个戏班子过来，让老夫人听个够呢。”</p>
龙香叶这才明白，是杜恒霜的主意，一时气得发抖，用力拍门道：“放我出去！等我大儿回来，我让他休了那个恶妇！”</p>
她的声音淹没在一片锣鼓喧天中，连她身边的人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p>
龙香叶拍了一会儿门，实在累了，只好走回去坐下，愣愣地看着戏台上一个个戏子在装神弄鬼，声如炸雷，耳朵里面只余一片嗡嗡之声，完全听不见他们在唱什么。</p>
杜恒霜带着两个孩子早早地去了新房的院子，关上门窗，还能听见一点点的声音，在耳朵里塞上丝绵，就什么都听不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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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舒舒服服带着两个孩子又睡了一觉。</p>
等她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黄昏时分。</p>
“戏唱完了吗？”杜恒霜起身，伸了个懒腰。</p>
知画笑道：“唱完了。”</p>
清音阁内，戏已唱完，参军戏班子已经走了。</p>
客人都纷纷告辞，独龙香叶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p>
龙淑芝的耳朵里嗡嗡地叫，早一个人跑了。</p>
梅香过来接龙香叶回萱荣堂，“老夫人，咱们回去吧。”</p>
龙香叶还是不动。</p>
梅香有些着急，轻轻推了推龙香叶，“老夫人？”</p>
龙香叶回头，看见是梅香的嘴一张一阖，忙问道：“你说什么？！”</p>
龙香叶的声音响似炸雷，把梅香吓了一跳。</p>
梅香只好又说了一遍。</p>
龙香叶还是听不见，再问她：“你说什么？”声音更大。</p>
梅香顿时明白过来，老夫人的耳朵，大概是被今天的戏班子给震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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