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雪笑盈盈地接过腊梅，福身谢过，却不说自己的姓名。</p>
旁边有个小娘子笑道：“她是京兆尹许家的小娘子。”</p>
那公子大喜，忙道：“原来是许小娘子。”</p>
许家的那两个庶女嗤笑一声，忙转身掩面，躲了起来。</p>
梅树后面又转出来几个公子少爷，正是安子常、许言辉、许言邦和孙耀祖一行人。</p>
听见那玉面公子一直追问杜恒雪的名字，许言邦忍不住走过去，一把将杜恒雪手里的腊梅夺过来扔到地上，下死力踩了两脚，冷笑道：“又在装许家小姐了？拖油瓶——！”</p>
“拖油瓶”三个字拖得长长的。</p>
杜恒雪嫣红的面庞离开褪尽了血色。她嘴唇翕合，忍了又忍，才没有当众哭出来。</p>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根本就不姓许，姓杜！我们许家，什么时候有姓杜的小娘子？！——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配不配！”许言邦字字如刀，一刀一刀凌迟着杜恒雪。</p>
“啊？原来是拖油瓶？——是填房杜氏夫人带来的女儿吧？”</p>
“对啊！我都忘了这茬儿了。那许大人的填房夫人，听说是个商人的寡妇，居然这么好运，能嫁给京兆尹做填房……”</p>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娘做了夫人，女儿当然就升格做大家闺秀了。”</p>
杜恒雪的容貌本来就让这些小娘子有些不舒服。现在逮着机会可以狠踩她一脚，自然有些人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p>
厚道一些的缄口不言。</p>
刻薄一些的说得话就更难听。</p>
许言邦看着杜恒雪难过的样子，心里突然觉得好过一些。——他日日看着她，却不能接近她，就跟被凌迟一样。今日，他也让她尝到这样凌迟的苦楚了……</p>
杜恒霜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p>
安子常轻叹一声，正要说话，孙耀祖已经抢先一步，站到杜恒雪身边，拿了绢子帮她拭泪，牵着她的手道：“别哭。这不是你的错。拖油瓶这种话，只有无知无礼的人才说的出来，你不要跟那些人一般见识。”说着，拉着杜恒雪离开了梅林。</p>
许言邦气得全身发抖，却被许言辉和安子常一左一右跟上来，死死拉住他，不许他再跟上去。</p>
“放开我！”许言邦对着安子常和许言辉怒目而视。</p>
安子常低声道：“你再这样，你会后悔一辈子！”</p>
许言邦大力挣脱他们的桎锢，一拳头砸在梅树上。</p>
梅树上的雪簌簌往下落，合着花瓣，纷纷洒落在许言邦身上。</p>
梅林外面，杜恒雪挣脱了孙耀祖的手，低斥道：“别碰我！我不要你可怜我！”</p>
孙耀祖背着手，一脸怜悯地看着她，缓缓地道：“雪儿，你没有改姓，我很佩服你。”</p>
杜恒雪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哽咽着道：“如果你还要讽刺挖苦我，请你走远点。”</p>
“我怎么会讽刺挖苦你？我是真心佩服你。京兆尹多大的权势，你却可以守住本性，不数典忘祖。做人见高拜，见低踩是常事，所以像你这样的人就尤为可贵。”</p>
杜恒雪怔怔地听了半晌，抬头问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你不是嘲笑我自不量力？”</p>
“当然不会。”孙耀祖看着杜恒雪花瓣一样无暇的小脸，心里痒痒的。真是个绝色美人，而且心地如同水晶一样澄澈透明。不像那些说一句话，至少要转十来个心眼子的小娘子，算计来算计去，不过是算计功名利禄四个字。</p>
孙耀祖劝了半天，终于将杜恒雪劝得破涕为笑，心花怒放。</p>
两人走到方妩娘和杜恒霜坐的小亭子的时候，已经有说有笑。</p>
方妩娘看见孙耀祖陪着杜恒雪过来，奇道：“你们怎么凑到一起了？”又问道杜恒雪：“你的丫鬟婆子呢？”</p>
杜恒雪一惊，四下回头看了看，吐了吐舌头，“我把她们忘在梅林了。”</p>
说话间，杜恒雪的大丫鬟知书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急匆匆走了过来，对着方妩娘和杜恒霜行礼道：“奴婢刚才跟丢了三小姐，请夫人和大姑奶奶责罚。”</p>
方妩娘叹了口气，挥手道：“你们下去吧，不关你们的事。”然后瞪了杜恒雪一眼，“就知道淘气。以后再这样，我不带你出来了，就让你一直待在家里。”</p>
杜恒雪知道没事了，忙走上亭子，坐在方妩娘和杜恒霜中间，喝一口热热的杏仁茶，再抱抱两个人胳膊撒撒娇，刚才的难堪心痛立刻一扫而光。</p>
孙耀祖笑了笑，对方妩娘和杜恒霜拱手道：“舅母、大表妹。”</p>
“不敢当。孙公子，你跟谁一起来的？”杜恒霜问道。</p>
孙耀祖指了指梅林深处，“安表哥、大表哥和二表哥，都在那边呢。”</p>
杜恒霜知道他说的是安子常、许言辉和许言邦，忙点头道：“那我们不打搅你会友了。”客气地请孙耀祖离开这个亭子。</p>
孙耀祖知道杜恒霜有些不待见他，也没有生气，转身对方妩娘行礼道：“舅母，我前日得到爹娘的家书，他们过年就要来长安看望舅父和舅母。”</p>
方妩娘闻言大喜，知道许绍跟孙耀祖暗示过的亲事，看来孙家老两口是很重视的，不然不会过了年就从洛阳来长安相看杜恒雪。</p>
“原来是孙老爷和孙夫人要来。放心，到时候，我们一定好好招待。”方妩娘笑着道，打发孙耀祖走了。</p>
杜恒霜看了方妩娘一眼，方妩娘微微点头，将杜恒雪支开，“雪儿，你去给娘和姐姐折两支梅花过来。那旁边就有一棵梅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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