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杜恒霜居然全身轻颤，发出一声嘤咛。</p>
诸素素大喜着抹了一把汗，总算是有反应了。</p>
她再接再励，继续往杜恒霜的穴道上扎针。</p>
杜恒霜只觉得眉间一阵刺痛，全身如同从悬崖上坠落一样，突然落到坚实的实处。</p>
她好像过了一年多飘飘荡荡的日子吧？</p>
杜恒霜缓缓睁开眼睛，葡萄紫一般的双眸渐渐凝聚了影像。</p>
“……素素？”杜恒霜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她记忆里的素素，似乎更年轻漂亮一些？这个素素，看上去稳重许多，也沉稳许多。</p>
诸素素目瞪口呆，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手里还是保持着扎针的姿势，全身僵硬。</p>
杜恒霜觉得这个样子更像诸素素，唇角微扬，展开一个缓缓的笑颜。</p>
诸素素这才大喊一声，“霜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大叫着扑了上去，抱住杜恒霜纤弱的肩膀，忍不住哭了起来。</p>
真是太不容易了。</p>
在古代能把一个自闭症患者治愈，诸素素真心佩服自己的本事。</p>
杜恒霜笑着拍了拍诸素素的肩膀，如同一个和颜悦色的邻家大姐姐一样，轻声安抚她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醒了吗？这一年多，多亏了你照顾我。”</p>
诸素素忙伸手将杜恒霜眉间的银针拔了下来，然后扶着她坐起来，腮边还挂着泪水，唇角却已经笑逐颜开，“霜儿，你真是醒的及时啊！再不醒，我就算拼着被人追杀，也要把你送回长安。”</p>
杜恒霜嗯了一声，没有在意。她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也不像是在床上躺了一年的人，有些奇怪，问道：“我这一年就是躺在床上晕迷吗？”</p>
诸素素这才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皱着眉头问杜恒霜：“你刚才说什么？你怎么知道已经过了一年？”</p>
杜恒霜笑着没有说话。她如今醒了过来，这一年多的事情，她也慢慢有了印象。只是在这些印象当中，她就像是个局外人，看着那个如同木偶人一样的杜恒霜在这里起居行走。</p>
“真是难为你了。如果没有你，我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杜恒霜诚心诚意地谢道。</p>
诸素素摇摇头，又觉得不放心，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出去拿了杜恒霜的弓箭进来，道：“霜儿，不是我不信你。但是你突然醒过来，我有些不放心。——你出去给我射一箭让我瞧瞧。”</p>
杜恒霜白了诸素素一眼，掀开薄被起身，从诸素素手里接过弓箭，在手里比划了一下，就走到门口，掀开帘子出到外屋。</p>
安子常正坐在外屋喝茶。</p>
看见杜恒霜手持弓箭走出来，脸上神情自如，沉静悠然，和这一年来木木呆呆的样子大相径庭，安子常陡然一惊，手里的茶杯咣当一声滚落下去，茶水四溅，将他一身靓蓝色湖绸夏衫泼得斑驳淋漓。</p>
杜恒霜停下脚步，凝视着安子常，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躬身福礼道：“多谢安公子。——大恩不言谢，恒霜只有来世结草衔环，再图报恩。”</p>
安子常苦笑着摆摆手，“我救你，是举手之劳。”说着，又背起手道：“说起来，你救了我一命，我却曾经害你差点没命。所以我欠你两次恩情。——上一次不用说了，加上这一次，我们俩算是两清了。”</p>
居然一点都不居功，反而话里话外让杜恒霜不要觉得欠了他的。</p>
杜恒霜偏着头想了想，居然也不谦虚，点头道：“如此甚好。我确实救过你一命，而你也确实差点害我没命。所以你救我两次，很公平。——安公子，我们打平了。”落落大方的举止，又让安子常有些后悔。</p>
都怪自己嘴贱，没事装什么英雄？</p>
就应该让她欠着自己，一直欠，让她这辈子也还不清……</p>
安子常在心里不断痛骂自己，却身不由己跟着杜恒霜走出门外，站在门口的回廊底下。</p>
诸素素从后面跟上来，听见刚才安子常和杜恒霜的对话，心里很是高兴，对安子常做了个鬼脸道：“安国公也有吃憋的时候，真是千载难逢啊。”她跟安子常斗嘴，也不是每次都赢。</p>
但是安子常在杜恒霜面前，似乎完全束手无策。不管是有意挑衅，还是故意施恩，是故作大方，还是尖酸刻薄，对杜恒霜都不起作用。</p>
诸素素忍不住在心里对杜恒霜这样不把大帅哥放在眼里的行为暗暗叫好。</p>
不过再一想，人家杜恒霜从小就跟萧士及这样的大美男一起长大，肯定早就对美男免疫了。不像自己，偶尔还要对安子常这个俊男发发花痴……</p>
想起萧士及，诸素素又着急起来，催杜恒霜道：“快射快射！射完我跟你说正事儿！”</p>
杜恒霜笑了笑，伸臂平举长弓，拉弓搭箭，也没有怎么对准，就往院子里的那株木樨树射了过去。</p>
啪嗒！</p>
一只黑色的乌鸦从树上掉了下来，落在院子里的地上。</p>
那乌鸦身上正好插着一支羽箭，就是杜恒霜刚才射出去的。</p>
诸素素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应该是霜儿没错。不过，为了万无一失，等她们回长安了，让霜儿再给自己跳一支她最拿手的胡旋舞，就齐活了……</p>
安子常一双手伸出来，轻轻拍了拍，赞道：“好箭法。萧夫人大病初愈，箭法就能恢复到这个程度，实在是可惊可怖。”</p>
杜恒霜额头上微微冒出几滴汗，她在腰间摸了摸，拽下来在腰间挂着的一条帕子，往额头上擦了擦。</p>
一只雪白的小东西箭一般从半敞的院门里钻进来，叼着那只被杜恒霜射死的乌鸦，颠颠儿地来到杜恒霜跟前献宝。</p>
杜恒霜大惊。这不是她梦里的小白狐吗？怎么青天白日下也出现了？难道她还没醒？还在梦里？！</p>
杜恒霜惶恐地左右看了看。</p>
诸素素咦了一声，蹲下身，看着那只雪白的小动物，摸着下巴沉吟道：“这是狗呢？还是猫？”</p>
那小白狐一下子将乌鸦吐出来扔到地上，不屑地横了诸素素一眼，就优雅地翘着小长尾，来到杜恒霜身边，拿脑袋蹭了蹭她的腿。</p>
杜恒霜怔怔地弯腰将小白狐抱起来。</p>
诸素素背着手，偏着脑袋看着杜恒霜怀里的小白狐，啧啧有声，“原来是只狐狸，还是只小白狐。”</p>
杜恒霜下意识道：“它是小白。”说完看看诸素素，再看看安子常，有些迟疑地问道：“……这里怎么会有狐狸？”其实她是想问，你们也看得见它吗？</p>
不过话到嘴里又咽下去了。</p>
看看诸素素和安子常的神情，就知道他们也看见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地问呢？</p>
所以她改了话题。</p>
安子常笑着道：“这里是荒郊野外，有狐狸不奇怪。我以前还见过梅花鹿、熊瞎子呢。”</p>
诸素素也点点头，表示：“我也见过。不过没这只小白狐漂亮干净。”</p>
杜恒霜放下心，想起来梦里那中年女子的话，才明白她原来是这个意思。——她是想让小白狐在现实中跟着自己。</p>
诸素素已经对杜恒霜“验明正身”，就忙拉着杜恒霜往屋里走，“你醒过来太好了，我有事要跟你说。”</p>
安子常也跟着走进来。</p>
诸素素这几天对安子常很是生气。萧家发生那么多的事，他居然都瞒着她们。直到这次萧士及也活着回来了，他才跟她细说了萧家这一年多的事儿。</p>
最让她生气的是，陈月娇居然抱着萧士及的牌位成了亲，现在萧士及活着回来了，陈月娇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填房！</p>
填房填房！填你娘的房！</p>
人家原配还活着，我看你有什么脸面腆着做填房！</p>
那时候，诸素素恨不得将晕迷不醒的杜恒霜直接拿车拖到萧士及面前，就在他上下朝的地方，当着众人的面，揭穿这个渣男的真面目！看他到底是要新欢，还是要旧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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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过了两天，安子常又告诉她，说萧士及不肯认陈月娇这个填房，自己带着孩子，和杜恒霜以前陪嫁的下人回萧家的旧宅子住了，诸素素才觉得自己沸腾的热血稍稍冷却下来。——好吧，算他识相……</p>
可是到了今天，安子常又带来一个消息。这消息不仅跟萧士及有关，还跟杜恒霜密切相关。当然也跟那陈月娇关联匪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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