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召回齐郡王？”杜先诚皱着眉头想了一想，“江陵那边的情况你了解多少？”</p>
杜恒雪在旁边听了半天，前面的事情她还兴致勃勃，后头见爹和姐姐谈论起来江陵的战况，就有些不耐烦了，在椅子上磨蹭两下，就站起来道：“义父、姐姐，我要去医馆了，你们慢慢聊吧。”</p>
杜恒霜看了看屋外的天色，明白自己也不能在这里久留，就道：“雪儿再等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出去吧。”</p>
杜恒雪应了，道：“我回屋去收拾东西，姐姐你说完了去我院子里找我。”末了又道：“姐姐，我说句实话，穆夜来不管是不是要提出借钱，这件事都已经成了你递在她手里的把柄，你要好生准备后手才是。”</p>
杜恒霜一愣，“什么把柄？”难道她错过什么了？</p>
杜先诚倒是眼神一凝，顿时明白了杜恒雪的意思，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没有什么东西比发现两个女儿的成长更能让他高兴得了。看见两个女儿逐渐脱胎换骨，出落得不仅花容月貌，而且跟人尖子一样，心思日益缜密，念头逐渐通达。他想，他快可以放手，让两个女儿走自己的路了……</p>
杜恒雪定定地看着杜恒霜，耐心地道：“姐姐，你是当局者迷。你想，只要她对姐夫一哭诉，说素素姐诈了他们家五万两银子，闹得她被家里人逼着找姐夫借钱，姐夫必然会猜测这件事跟你有关。——就算真的无关，他也会认为是素素姐一心要给你出气闹出来的。到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姐夫会如何想你？”</p>
杜恒雪的话，如同醍醐灌顶一样，让杜恒霜如梦初醒。</p>
她低低地“呀”了一声，点头笑道：“雪儿真是长大了。这番思量才算得上是算无遗策。——姐姐谢谢你的提点。”说着，起身对着杜恒雪屈膝行了个大礼。</p>
杜恒雪忙笑着避开，道：“这我可不敢当。我只是作为旁观者的立场随便说的，也许姐夫不会想那么多呢？也或者，穆夜来根本就不会提这件事，只会说家里拮据，需要银子，问姐夫能不能帮帮她？”</p>
杜恒霜叹息道：“别说了，我肯定穆夜来会写信的。但是她第一封信，肯定不会提借银子的事儿，而是只会哭诉被素素敲诈了五万两银子，在家里的日子很不好过。”</p>
杜恒雪明白过来，侧了侧头，深思着道：“那姐姐是在担心姐夫会骂素素姐和姐姐胡闹？”</p>
杜恒霜摇摇头，阴着脸道：“我担心你姐夫看见信，说不定会直接提出给她银子，都不用她说一个‘借’字。”也许这种情况，才是最符合这件事里所有人的反应的。</p>
以穆夜来的手段，让她直接向萧士及借银子，目前来说，她还是不愿意的。她的形象需要维持，而且她不想杜恒霜好过，各种上眼药的机会是不会放过的。</p>
这个机会，当然是大好的机会。</p>
杜先诚从男人的角度想了想，道：“你们想多了吧？我就不信如果穆夜来不直接提借银子的事儿，士及会想主动给她银子。”当然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就是穆夜来不直接提借银子，只哭诉在家里的困境，而萧士及就主动提出给她钱的话，那杜恒霜跟萧士及就彻底完了。因为这说明，萧士及的心里已经对穆夜来很上心了。</p>
只有真的喜欢上一个女人，男人才会处处为她着想，想将她照顾得妥妥当当。只要那个女人露出哪怕一丁点的不开心，男人都会体贴到，并且立刻想出要帮她的法子。而主动给钱，对于男人来说，是最普遍，也是最有效的法子。</p>
杜先诚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杜恒霜却已经想到这一点，脸上有一刹那的怔忡。</p>
杜恒雪到底小几岁，虽然天资聪慧，但是在人情世故上，还是比杜恒霜和杜先诚差一点点，她听了杜先诚的话，立时露出欢容，道：“那就好了，我就放心了。只要姐夫无动于衷，她哭她的，咱们在旁边瞧热闹就行了。”说着，对杜先诚和杜恒霜都行了礼，轻快地出去回自己院子收拾东西去了。</p>
看着杜恒雪远去的背影，杜恒霜的脸色才垮了下来，她低下头，拨弄着自己的盖碗茶，轻声道：“爹，我是不是又一次作茧自缚了？”</p>
杜先诚淡淡摇头，“不能这么说。这一天，你迟早要面对的。再说，你不是一直担心士及是不是变心了吗？——与其你一个人老是在心里毫无根据的猜测，不如看看他如何行动吧。观其行的意义，永远大于听其言。”</p>
漂亮话人人都会说，可是正确的事，却不一定人人都会做。</p>
这半年来，杜恒霜确实感觉到萧士及对穆夜来态度的转变，就是这种转变，让她十分害怕和心慌，所以才有她跟萧士及其后的种种吵闹和争执，还有后来的决然。</p>
但是说到底，这些只是她的感觉。真正的映证，确实如同杜先诚所说，要看他会怎么做。</p>
“不过，我们能不能看到穆夜来写的信呢？”杜恒霜悄悄看了杜先诚一眼。</p>
杜先诚捻须道：“我会亲自走一趟。正好我的昆仑奴在萧士及手里，最近战况激烈，我也要去看看他们怎样了。”</p>
“不，不行。”杜恒霜断然反对，“爹，您不能去。江陵战况激烈，若是您有个闪失，我和妹妹一辈子就于心不安了。”</p>
看见女儿这样剧烈反对，杜先诚便改了主意，道：“那好，我不去了。我去让春娘怂恿穆侯大公子亲自跑一趟吧。”若是信在那位大公子手里，杜先诚想“看一看”，还是很容易的。</p>
杜恒霜这才绽出笑颜，颔首道：“这样不错。多谢王爷了。”说着，起身告辞，去寻杜恒雪。</p>
姐妹俩立刻海西王府，一个去了诸氏医馆，一个回了柱国侯府。</p>
此时穆夜来正在东宫太子妃的寝宫里，低声细语地跟太子妃说这件事。</p>
太子妃听得勃然大怒，一拍手边的桌子道：“那诸素素果然这样猖狂？！诈了你们家五万两银子？！”</p>
穆夜来含泪点头，“这样的事儿，夜来怎么可能自己编排出来？您要不信，去诸氏医馆一问便知。”</p>
太子妃本来就很忌惮诸素素。这个人，上一世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而这一世，因为她的出现，好几次坏了自己的大事。若不是她，杜恒霜早死了，自己如今也是柱国侯夫人，儿子都生了好几个了，何至于像现在虽然贵为太子妃，却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子！</p>
对于她来说，生不出儿子，这辈子就没有指望了。特别是太子居然把良娣崔莲莲生的儿子又送回给崔莲莲带，让她这个太子妃过得无比尴尬。</p>
“你别说了，这件事，你先别急着找柱国侯要钱。不过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倒是可以写信，向柱国侯哭诉一下，你被诸素素敲诈，如今在家里过得十分拮据……”</p>
穆夜来顿时明白过来。这个法子，确实比她主动开口要钱好！</p>
就算她不开口，只要她把自己的处境一说，萧士及肯定会直接给她钱的。这样一来，又能让爹看看她在萧士及心里的地位，还能去刺一刺那个杜恒霜，最好把她气得能主动下堂就好了……</p>
“诸素素那里，本宫来帮你出气。”太子妃眼底阴毒的神色一闪而过。</p>
“那就多谢太子妃殿下了！”穆夜来大喜着跪倒给太子妃磕头。</p>
太子妃满意地扶起她，问道：“你的腿怎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