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该不会已经动手了吧!?”
“哈哈哈,如果不是邵可大人的女儿,我也许会有这个念头。”
“邵可大人……!?”
“没错,就是少数几个你所尊敬的人物的女儿。”
楸瑛微笑道。
“我对那位姑娘很感兴趣,本来还打算把她列入名单当中的呢。”
(够、够不到……)
秀丽像只青蛙一样不停跳向最靠近自己的樱花树枝,明明樱花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就摸得到,可总是差这么一点够也够不着,让她愈想愈不甘心。
尽管失败了好几次,她半是不服气的仍然执意伸长着手。
“——你想摘花吗?”
身后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原本以为四周无人的秀丽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正当她想反射性地回过头时,此刻一阵强风袭来。
突如其来的强风令秀丽不禁闭上双眼。耳边听见树叶??的声响,梳理整理的秀发随风飞舞而上,另一方面被顽皮的风吹落的樱花花瓣则如雪片般飘散而下。
眼前的光景如幻如梦,但樱花尚未完全盛开便已散落,让秀丽感到有些可惜。接着才倏然想起身后的神秘男子。
秀丽转过头,不禁瞠大双眼。这男子五官英挺逼人、身材颀长,这还是秀丽头一次看到容貌足以与静兰匹敌的美男子。
……不过,假如此人是朝廷官员,衣着打扮未免太朴素,头发不经梳理只是随意束起,那条腰带倒是高级品。秀丽为已养成习惯对人称斤论两的自己感到悲哀。
究竟是谁呢?正在思索之际,才察觉男子手上握着樱花树枝,秀丽忍不住喊道:
“你、你把树枝折断了!?”
“……我不是有意折断,刚刚突然吹来一阵风把我吓着……”
男子看看树枝又望望秀丽,然后窘迫地递出樱花树枝。
“……你要吗?”
“我本来是想摘樱花来泡茶。”
秀丽面露苦笑,一边俐落地打开专程搁到庭院来的茶具篮,一边瞅着折断的树枝。
“还是很谢谢你,樱花真的很漂亮,我会好好装饰在房里的。”
绽放的笑颜令男子眨了眨眼,接着他不知所措地急急别开视线。
秀丽在泡好的茶中摆进一片樱花花瓣,并取出竹篮里的包子摆在白纸上。
“来,请用茶与点心。”
男子颔首之后,便缓缓拿起一个包子大口咬下,咀嚼了数下——男子顿时瞠圆双眼,交互望着包子与秀丽并询问道:
“……你是…邵可的女儿?”
“呃?是的,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个包子跟邵可经常带来的手工包子味道一样。”
秀丽暗地一惊。——原来爹时常要求多做一些包子就是要给他吃的吗?
“孤……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包子。”
毫不掩饰的低喃赞美令秀丽不觉莞尔,受人夸奖的感觉很不错。
“谢谢,我是红秀丽,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没有名字就没办法称呼你呀。”
男子沉默下来,手指抵着下颚,好似遇上一个始料未及的问题。半晌,他才以极为微弱的声音嘟哝道:
“……我姓、蓝……”
“你是蓝家的人?”
“……是的——我叫蓝…楸瑛。”
秀丽愣住了。…………蓝楸瑛?
记得是最近这几天才听过的名字,不仅听过而且也见过本人。
“——您就是红贵妃娘娘吗?”
静兰带来的(感觉像是硬要跟过来的)据称是其长官的青年,令人印象深刻——在许多层面都令人留下深刻印象。
那名青年虽然面带笑容,彬彬有礼,但自始至终并未行跪拜礼。
秀丽感觉自己仿佛正被一只美丽又高傲的野生猛兽上下打量一般,此人即使脸上挂着优雅的微笑,提出的问题却十分尖锐,当时回答他的问题还真是绞尽一番脑汁。
留下如此深刻印象的人不可能说忘就忘,秀丽托住粉颊,睇着另一个“蓝楸瑛”。
“哦……你叫蓝楸瑛啊。”
男子游移着视线,边吃包子边嘟嘟哝哝地转移话题。
“……邵可的女儿怎么会在这里?”
秀丽一时语塞。
“……呃、我是进宫…当侍女……”
“侍女?那邵可没有意见吗?”
“大、大概是觉得没这个必要吧。”
这次轮到秀丽全身冷汗直流。如果是女官还说得过去,身为贵妃再怎么没常识也不准在没有侍女的陪同之下擅自来到外廷,因此秀丽当然不可能据实表明自己的贵妃身分。
“邵可的、女儿啊……”
男子目不转睛直瞅着秀丽,秀丽则全神贯注地凝望樱花树,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视线。
“……樱花、开得好美。”
秀丽微眯起眼,凝望樱花的神情看似喜欢,又透出淡淡的哀愁。
冷不防一根手指伸向她的粉颊。
“呀?你做什么?”
男子的手指梳着秀丽的发丝,轻柔的指尖抚上鬓角,秀丽不自觉红了脸。
当男子拉开彼此的距离之际,只见他的指尖沾着一片樱花花瓣。——原来如此。
“喜欢?还是讨厌?”
男子简短询问道,秀丽张大杏眼,不明白其中含意,接着注意到男子的视线一直投注在樱花树之际,才恍然大悟。
“……我喜欢樱花,很喜欢,可是我家的樱花树已经枯了,所以一时之间……可能是有点触景伤情吧。”
“枯了……?”
“是的,呃,不止樱花……”
秀丽并未继续说下去,因为她望见男子正要伸手拿第六个包子,心头倏地一惊随即拍了男子手背一下。
“不行!你想吃几个才够啊!已经是第六个了耶!早上不是才用过早膳吗?我先包好,你留着慢慢吃!”
男子乖乖地缩回手,望着刚才被轻轻拍打的手背。
“喂,怎么了?把你手打疼了吗?”
见男子盯着自己的手背,秀丽连忙询问。
“没有……只是吓了一跳。”
秀丽把包子包好,边觑着男子。——男子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并非面无表情,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宛如一直注视着远方一般。
好奇怪的人,秀丽暗地喃道。
此时男子正色凝望秀丽。
“可是我还没用早膳,再给我一个包子好吗。”
什么?秀丽杏眼圆睁。
“这怎么成!早膳一定得吃才行!人在饿肚子的时候最没出息的了!”
秀丽表示只能再吃一个,然后从纸包取出一个包子。
“来,喝茶吧,甜食吃太多会反胃的。”
秀丽沏了一杯浮着樱花花瓣、香气浓郁的茶,男子眯细双眸,顺从地啜了一口之后低哝道:
“邵可泡的茶都好苦,没想到实际上茶是这么香。”
秀丽感到全身虚脱,居然喝到爹那种苦到要人命的茶,真是个不幸的男人。
“……非常抱歉,请不要期待家父的手艺,不过你明知茶很苦却仍然喝下去,你真是个好人……谢谢你。”
一时不知如何面对秀丽的笑容,于是男子别开视线。
“还有,你的嘴角沾了馅粒,看起来真像个小孩子。”
秀丽轻笑着,伸手拨掉红豆渣。
“而且包子屑还掉了一地。”
“我已经十九岁了,不是小孩子。”
“哎呀,是吗?跟陛下同年呢!”
“蓝楸瑛”的视线再度游移,秀丽试探地说道:
“……不晓得要怎样才能见到陛下……”
男子蹙眉。
“……你想见陛下吗?”
“是啊。”
“……见陛下要做什么?”
“……嗯、想跟他聊聊。”
——再待下去不是办法,秀丽心想,因为彼此之间隐瞒了太多事情。
“……我该回去了,不能在这里久留,况且家父也不在。”
秀丽吁了一口气站起身,男子却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啊?有什么事吗?”
“没……”
看来被询问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伸手。男子交互望着秀丽的脸庞以及手上不自觉抓住的纤细手腕,接着踌躇地低声说道:
“……我、我跟陛下很熟,有什么事,我帮你转达好了。”
“——静兰!”
静兰为寻找国王而来到府库,遇见长官从其中一扇门扉探出头来,令他着实吓了一跳。
“蓝、蓝左将军!?”
“你过来一下。”
硬是被拖进房内的静兰一望见房内的另一名青年不禁瞠大眸子。这名青年佩带着象征文官的——而且地位相当崇高的玉佩。
“你是第一次见到绛攸对吧?他是我的多年老友李绛攸,目前任职于吏部。”
“谁是你多年老友!是我交友不慎好不好!”
绛攸当场啐道,静兰则讶然注视着他。
“难道是——李侍郎!?”
“哎呀,不愧是绛攸,这么出名。”
——李绛攸。年仅十六岁便高中筛选严格的国试榜首,成为全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为官以来仕途亨通,倍受重用,二十二岁的他现今已经官拜相当于吏部副二的侍郎之职,甚至传言他将来很有可能成为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宰相。这位拥有当今朝廷第一才子美誉的青年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是,吏部早上应该很忙才对……?您为何会在府库呢?”
静兰的无心之问让绛攸的太阳穴顿时青筋爆出,楸瑛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当然是来办公啊,我想问你一件事。”
自诩“理性如铜墙铁壁”的绛攸为不负这个称号,勉强压抑怒气。
“听闻你来自红贵妃府上?”
“啊?呃——是、是的……”
静兰朝着泄漏最高机密的长官投以怨怼的眼神,楸瑛却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她真的是邵可大人的千金吗?”
“是的,您熟识老爷吗?”
想不到朝廷第一才子居然会认识位高但无权的邵可。
“因为我在府库……受到邵可大人的……许多关照……另外想请教关于甫进宫的贵妃一事。”
此时,眺望庭院的楸瑛讶然出声。
“——绛攸,你看,你找了一个多月都找不到的人就在那边。”
绛攸猛然回身,双手紧抓窗槛,力道几乎要握碎边框。
“就是他吗!?那个昏君!整日荒废朝政,却居然在这里闲晃!”
绛攸激动大骂,楸瑛则略显意外地挑眉。
“今儿个是吹什么风来着?向来以好男色闻名的一国之君居然跟女人在一起——哎呀,那位姑娘是……”
“小……小姐!?”
静兰的话令绛攸整个人僵在原地。
很抱歉,秀丽表示。
“我必须离开府库了,不过很高兴能够结交家父以外的茶友,况且静兰在这段时间也很忙,……我通常都会这个时候来到府库,届时也有空的话再一起泡茶吧。”
“……你不是有话要找陛下说吗?”
“是的,不过如果不能当面说清楚就没有意义了。”
“……”
“你每天这个时间都有空吗?”
“是啊。”
秀丽闻言双眼为之一亮,但男子并未察觉。
“这样吗?那就明天见了。”
秀丽若无其事地转过身,不料男子竟尾随在后。秀丽回首道:
“有、有什么事吗?”
“……我送你、回房。”
秀丽心头一惊,让他跟随到贵妃寝宫不太妥当。
“我一个人知道怎么回去,放心好了。”
听到秀丽婉言谢绝,男子脸庞掠过一个与端正五官格格不入的表情,有如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不过他终究未多加坚持,只是顺从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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