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怕死……”
“清秀……”
“虽然不管是谁都会死,但是,只有自己死的时候是笑不出来的……”
“傻瓜,我都说不会有事的了。”
清秀嘿嘿地笑起来。
“看来我意外地修行不足啊。”
“小孩子少说这种老气横秋的话。”
嗯,清秀把脸趴在铃的膝盖上。
“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铃抚摩着点头答是的清秀的背。
※※※
三天后,船终于到达了吴渡的港口。虽然说是港口,但却没有登岸的设备。突出的岩石,形成了攒弱的弧度。船停在它的内侧,从悬崖那里来了几条驳船。驳船停靠的地方是搭在悬崖底下的浮动栈桥。从栈桥开始往上,挖掘崖壁做出的石阶蜿蜒曲折地直通到悬崖的上方。
铃支撑着清秀左边的身体,清秀的眼睛直到现在还没有好转。自从说看不见的那一天起,清秀视野的右边就一直维持着什么也看不到的状态。
好几次,因为绊到脚而差点摔倒。因为实在看不过去攀登石阶的清秀,以及支撑不住,快要滑倒的铃的样子,港口的男人帮忙背起了清秀。
爬上山崖的时候几乎都快喘不过气,从山顶上一眼望去,是广阔的山野。在悬崖边上,细长的村落伸展开去。
庆国和州吴渡。和州在庆国的东北部延伸,而吴渡更是在和州的东边。
从男人的背上下来,清秀环视着山野。铃握着他的手。
去尧天吧。景王一定会帮助我们的。
Ⅲ
吉量在空中轻盈地奔跑着。
祥琼俯视着山野,感觉胸中的闷气终于一扫而空。
幸好这么做了。
从一开始就逃走的话,不用乖乖去里家,也不用沦为下仆,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让祥琼下跪了。
祥琼直奔黑海而去。在城门关闭前抵达沿岸的城市。她在那里卖掉了自己的耳环,换了一身衣物后,找了家旅店住下。久违的绢的感触,奢侈的饭菜,以及铺着锦缎被褥的床榻。祥琼在想要大声称快的心情中睡去。第二天,她卖掉了另一个耳环,向黑海飞去。
吉量的话,两天就可以飞跃一个国家,毫不费事地穿越国境进入柳国。在旅店住了下来,第二天沿着黑海岸北上,傍晚之前到达了比起恭来,更接近雁的中央港口城市,背享。
“还有空房吗?”
祥琼牵着吉量的缰绳穿过了大门,分隔采光用格子窗的墙壁,装饰着鲜花的花垂门,屋檐下挂着几盏灯,照亮了门内错落有制分布开的的前院。这是间大旅店。
急急忙忙跑出来的店员对着祥琼点头哈腰,笑吟吟地答道,
“这位小姐,有上等空房空着。”
是吗,祥琼微微一笑。
“那就住这儿了吉量就拜托你了。”马倌跑过来接过吉量的缰绳,店小二把系在鞍上的行李解下抱起来后,马倌便把吉量牵到门边的马房里去了。祥琼经过前院往房屋的大门内走去。
打开门后,里面是中堂。靠墙的位置宽松地排着几张桌子。客人门坐在桌边畅谈着。对着走过来行礼的店员,祥琼从扎成一个的发髻上轻轻地摘下了一支银色的发簪。
“这个足够了吧?”
旅行者忌讳身边带着大笔钱款,所以常用汇款或者物品来支付。在大旅店里一定会有兑换随身装备的小店,在那里可以进行清算。如果支付后还有余额的话,出发的时候,店方会用货币支付找头。店员接过发簪,确认工艺后,深深地点了个头。
“足够了,我们收下了。”
“要是不够的话尽管告诉我。”
“十分感谢,您要在哪里用餐?”
如果是小旅店的话,通常是面对着马路吃饭的,二楼或者内堂则是客房。像这里的这种大旅店,一般是在面对园林的饭厅或是在客房里用餐的。在小旅店里,只能在隔间里铺上寝具睡觉,能有洗脸用的梳洗台就算是很不错的了,有不少店连这个都没有。更糟糕的旅店,就在土房里并排放上几张低矮的床,因为没有屏风而不得不和素为谋面的旅行者混在一起住。普通的旅店里,床上通常都有天盖和帐子,并且配有梳妆台和小桌子。像祥琼所住的这种大旅店,在两间附有全套设备寝具的卧室中,还附带一间可供放松或吃饭的起居室。
“在房间吃。”
“事实上……”,店员面有难色。
“刚好有船抵达港口,所以客人很多。没办法给您准备一个人的房间,能不能和另人合住呢?”
因为卧房从建筑形式上来说,一定会有两间,所以住宿中也有合住的制度。在单身旅行投宿的客人中,没有能力独自借一整个卧房的客人就会和别人合住一间。
“没什么办法吗?我可不想和奇怪的人住一起。”
“十分抱歉。如果可能的话,我们也会介绍您其他的旅店,只是今天真的不管哪家旅店都客满了。”
“……没办法了。”
“真的十分抱歉,那么……我给您带路。”
祥琼被带到三楼的卧房。经过可以俯视小庭院的回廊后,走向里面一间屋子。看上去不像是很好的房间,这种类型的建筑物,越往上,天花板越低。真正的好房间是面向园林的那种。
“这间房。”
小二在最里面一间的门口停下脚步,镂空雕刻的漂亮的房门上嵌着玻璃,使得房间一览无余。门内是起居室,摆放着一些做工不算糟糕的家具。
面对起居室的是两扇看上去很厚的门。这就是卧室。卧室是配有钥匙的,但起居室没有。起居室不算是密室,所以合住的制度才得以成立。
“谢谢。”
把小费塞给将行李搬进卧室的小二后,祥琼在起居室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简单得有点傻了啊。”
祥琼咯咯地笑出声。
她心中没有丝毫的罪恶感。因为供王是心怀恶意接待祥琼的,自己以恶意相报,有什么不对?供王不会因为少了几件物品而感到困扰吧。反正这些都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只不过是把它们再让给祥琼而已。
“就算这样悠哉的走,花个六天也能到庆国了。”
庆国首都,尧天。景王所在的东面国家的首都。要怎么做呢?从什么开始夺起好呢?总之,必须先要设法接近景王,混入宫中。但是,这个问题有一定难度。
祥琼没有自保的旅券,在芳国得到的旅券,扔在那里没有带出来。虽然也听说过有官员会以钱财做交换,违法发放旅券,问题是,到哪里去可以找到这种狡猾的官吏呢?
只要有旅券在手,要进入宫中不是不可能的。王登基不久的王宫里,下官有时会进行更换。祥琼很有教养,如果申报下官的职位的话,被采用的可能性是很高的。同时,登基不久的王内心一定还很不安。所以不管是下宫还是官吏,只要有人稍微对她亲切点,就会受她的重用。要收服景王就不是不可能的了,就连趁虚而入推翻王也是……
祥琼的对宫中的情况很明了。宫中的事情我明白的很。
“要不要顺道去戴国看看呢……”
失去王而荒废的国家,可能买得到旅券吧。
泰王登基是在芳国发生政变的两年前。仅仅半年后,戴的勃使就前往各国通传王的卦报。派遣勃使的是戴的新王,但是,如果他国的王死去的话,用不着派遣勒使,各国宫中的凤就会呜叫通报。关于泰王的消息,凤始终是沉默着的。至少,在祥琼还在芳国的鹰隼宫的这段时间里,凤并没有因为王的架崩而鸣叫过。既然王还活着的话,就没有理由另立新王。这明显的是假王。事实上,没人知道戴国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国的内政不太会传过来。
虽然和芳国一样失去了王,但是又不可能回到芳国去。总之先去戴一次,祥琼在心里嘀咕着。
“客人准备旅行到哪里?”
把食物端进来的店小二问道。祥琼看着他摆放碗碟的手,皱起了眉头。
真讨厌。
桌上摆着的是两人分的食物。不得不和素未谋面的人一起吃饭吗?祥琼臭着一张脸。有人应声回了店小二的招呼从卧室里走出来好囊早就在卧室里了看着人影,祥琼的眉皱地更紧了。和素未谋面的人一起吃饭已经很不愉快了,没想到对方还是这个样子。
半兽。
以一半是兽的形态生下来的人类。虽不多,但也不少。在芳国的话,根本不会让半兽住这种高级旅店。至少不允许以兽形走进庭院。
那只半兽似乎没注意到皱着眉头的祥琼的样子,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和店小二搭起话来。
“谢谢啦。”
孩子的声音,老鼠的外形。身高也只有一个孩子那样的高度,但却像大人一样穿着上衣。把小费递给低头行礼的小二后,老鼠坐在了椅子上。似乎终于注意到坐在椅子上的祥琼似的,低下了头,
“请多指教。”
“你好。”祥琼以冷淡的声音回答道。
“客人真是多地吓人啊,柳一直都这么热闹吗?”
祥琼没有答话。仿佛在说“竟然和半兽同桌吃饭”似的,把脸背了过去。
“今天比较特别啦。”
回答的是留下来服侍用餐的年轻人。
“因为有船从雁过来,客人也是搭那艘船来的?”
“嗯,这样啊。”
“一半客人就下船了,还有一半客人现在开始上船。客人您是哪一边的?”
“我只想到首都去看看。”
啊,年轻人笑笑。
“芝草是个好地方。不过,旅行的话,那里现在可是寒冷的季节哦。”
“和雁差不多吧。”
“是吗?”
“因为雁也那里也很冷。虽然比柳地处偏南,但是有季风吹过。”
哎?年轻人说着看向祥琼。
“客人您是去哪里?”
祥琼简短的回到遭,去戴。一说完,年轻人就睁大眼睛。
“……但是,戴国……”
“已经荒废了是吧?所以我要去,我在戴有认识的人,他可能正感到困扰。”
“戴的哪里?”
被这么一问,祥琼心里咯瞪一下。
“哪里……问这个干吗?”
不是,年轻人似乎有些困扰地笑笑。
“我原来是乘在去往戴的船上的船员……”
“……是吗?”
“是运谷物去戴的。我们满载宝玉而回。因为戴那里缺少谷物。但是,现在已经不行了,那里妖魔太多,没办法接近。”
“这样啊……”
“被虚海包围的国家一旦荒废了是很可怕的。因为会有妖怪从海底浮上来,一转眼间,整个国家就被孤立了。说实话,今年冬天,戴的人要怎么样才能填饱肚子啊……”
因为并不期待有人能给予这个问题一个答复,于是祥琼沉默着,想起了芳国的事情。条件几乎是相同的。即使耕作,收获的粮食也只能让老百姓过地紧巴巴的,就算是有哪里歉收的,也没有从别的地方调配粮食过去的余地。
“客人您认识的人,说不定已经离开戴了。”
“是吗……”
“因为好象有不少人逃到雁国去了呢。柳这里也来了很多。我们运的最后一次行李就是人。怎么说呢,就算是用指甲抓羞船舷也要离开戴国的人挤满了港口,所以又不能不让他们搭乘,随便拒绝掉的话,搞不好连船都会被他们抢走呢。
“是吗……”
“结果,因为太危险了,所以我就不再干跑船的了。这才托了父母到这里来工作。不过应该还有人在等着船吧。”
“是啊。”
“客人您因为有吉量所以没关系,如果是船的话,好象已经没办法开往戴了。雁那里的航运好像也停掉了的样子。”
祥琼轻轻睁大双眼。
“已经知道我是乘吉量来的了吗?”
年轻人笑笑。
“因为很少有客人骑着那种了不起的骑兽的。啊,不……”
年轻人看了看老老实实吃饭的老鼠。
“客人您的驹虞更厉害啊,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所以全都跑到马房里去看呢。”
老鼠轻轻晃了晃胡子,
“没那么厉害啦,是别人借的。”
祥琼看着老鼠,因为坐骑太厉害了,所以尽管是半兽,尽管是孩子虽然又有些像大人也把他当成是普通客人来接待。
“不过,客人,天上也一定已经变得危险了。”
听到有人向自己答话,祥琼慌忙点点头。
“……是啊。”
“呃,也许去庆国比较好吧。”
“庆国?”
“哎,好象从庆国还有武装过的船勉强地来往两地,聚集戴的难民。”
“哎?”
“庆国有个怪人,聚集了戴的难民,让他们帮忙开垦土地。听说作为交换,只要去了,就会给他们土地和户籍。在我还在跑船的时候,就会定期去一次戴,把难民们运回来。虽然次数少了很多,不过好像还在继续运的样子。让他们载你去不是正好吗?”
祥琼勉强忍住了笑。
我要去戴。然后等着那艘船来,前往庆国。得到户籍后就去尧天。……什么嘛,太简单了。
“听到件有趣的事情呢,谢谢。”
祥琼发自内心地说道。
从戴向庆走。
满足于有了明确的方向,祥琼很快就回到卧室休息去了。锦缎的被褥,被火盆烘暖的床铺,睡起来舒服又暖和。深夜,祥琼被敲门声惊醒。
“谁?”
祥琼皱起眉,是那只老鼠有什么事情吗?
“打扰了。”听声音是那个送食物的年轻人。祥琼慢慢爬起身,披着大袖朝门走去,一边开门一边对门外的的人说道,
“出什么事了?”
“想起一些关于戴的事情。”
祥琼打开了锁,刚想轻轻打开门的时候,门忽然被粗鲁的一把推开,祥琼踉跄了一下。站在起居室里的是那个年轻人和几个穿着青色铠甲的士兵。
“什么事……”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祥琼尽量忽视加速的脉撙跳动。
“抽查旅券。”
对方说完后,祥琼的脸上血色尽失。
“你们在说什么啊,这种时候……明天再说……”
虽然试着从似乎快要干涸的喉咙里勉强发出抗议的声音,但士兵们涌进卧室,把祥琼包围了起来。
“旅券在哪里?”
膝盖开始颤抖。
“……其实,弄丢了……”
“名字?”
“玉叶,孙玉叶。”
士兵面无表情地来回看着祥琼和同僚。
“你带着吉量吧,哪里弄来的?”
“……不……记得了……”
太可疑了。祥琼咬着嘴唇,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借口有多差劲。
“我们要检查行李。”
“不行,不要随便动!”
祥琼叫嚷着,感到一切都完了。好不容易从柳来到这里。供王已经布下搜索网了,如果不逃的话……祥琼的视线来回移动着,但是双肩却被士兵按住了。就算有话路也逃不掉了。
士兵们走近床铺,抽出用皮带捆绑的小小的行李。打开之后,在替换衣物之间,找到了分割地很细小的物晶。士兵中的一人手里拿着纸,他把这些物品和纸上所写的进行了一下对比。
“珠带,头带是金底上有龙凤文。凤形耳环,孔雀石珠金……都有啊。”
嘴里念着纸面上所写文字的士兵转头看这样琼。
“还缺一副耳环,和一根发簪,哪儿去了?”
祥琼没有回答。准确地说,是颤抖地已经无法发出声音。
被抓住了,会被问罪,然后接受裁决。终于想到那一点了,为什么到士兵冲进来的那一瞬间为止,这个念头都没有在脑海里出现过。
偷盗之罪祥琼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感到全身一阵战栗,是磔刑。人被绑在街头,用几根钉子钉死的刑罚。
“怎……么了?”
对面的卧室门打开,老鼠探出了头。祥琼忽然用手指着一脸倦容,揉着眼角的半兽,
“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都是那家伙给我的。”
“啊?”
士兵们看着呆呆的老鼠。
“旅券呢?”
“在里面……”
“名字?”
“……张清。”
记录在案后,士兵淡淡地把纸折了起来,向着其他士兵抬了抬下颚,
“带走,两个人一起。”<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