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世一分为二.
现在和未来各占其一.
左眼右眼各不相同.就算是同一情报,也能从不同观点加以审视.
通过望远镜极目远眺的自己.
通过后视镜回首身后的自己.
无论如何,罪业都不会丝毫消减.
预知结局的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神.
只能坐视无可改变的未来步步逼近.
不抱期待,不怀希望,也没什么意见.
无聊的每日,
无聊的未来,
无聊的人生.
……但我清楚,最无聊的恐怕正是我自己.
每天只知躺在床上自怨自艾.
看着这一切,三天后的我笑了.
未来福音
我的世界一分为二.
至于两边的主次之分,已经不重要了.
4
一九九八年八月三日,中午十一时三十二分,烈日当空.
在距观布子市中心稍远的河岸边,一座大型商场迎来了开业后的第十个年头.
由于距离车站较远,店铺坐拥着大片的土地.远远望去,这座孤立于郊区的建筑简直如城寨一般.
整个建筑共分四层,横向延伸开来,属于一般商场的典型布局.
有携家带口之人必定光顾的美食广场.
也有虽然没有最新型号,但也算是紧跟潮流的电器商店卖场.
除此之外,鞋类、服装、洗涤剂、电灯等商品也都分门别类地陈列于此,简直堪称标准的现代化综合商城.只要不过分奢求,这里能满足个人的全部需求,也是附近居民的生命线.
只是,尽管商品种类繁多,店里却没有什么人气.
正午时分的商场门可罗雀.和车站一带不同,以周围居民为主要客源的商场还在假寐.不管是商场员工还是主要客流,都要在十二点之后才会陆续醒来.
暑假并没有带来更多的商机,清晨的商场充斥着一股懒散的气氛.
期间的空气比外界迟缓数倍.
尽管零星有几个顾客,尽管偶尔有访客光临,但这里的时间还是和外界保持着脱节.不管是救护车不祥的嘈杂,还是巡逻车长鸣的警笛,都仿佛与这里无关.
虽然醒着,却没有生气.
正因商场有着媲美要塞都市的坚固外壳,所以才容易无视外界的异常.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异类的存在.
在和商场同样宽阔的立体停车场三层,就算有个手持刀具,身着和服的少女正追赶着他,见是镜头也没有任何反应.
“——呦.终于被我追上了,炸弹魔.”
少女对手上的移动电话说罢,松开了指尖.
移动电话落到了水泥地上.
少女从背带里抽出了小刀.
她小心地环视着周围一带.
停车场里鸦雀无声.
炎炎夏日在地上投下了厚重的黑影.
零星停有几辆汽车.
天花板很低,竹子和车辆又妨碍了视线.
少女……虽然没什么根据……却察觉到了我就在二十米开外的货车阴影里.
我和少女之间设有三枚炸弹.
停在这里的车顶上装有钢管.其中添有火药和五百余个直径数毫米的钢珠.为了充分发挥火药的威力,钢管两端都已经被我做了密封处理.因为它们不是以破坏为目的的燃烧弹,二十用来杀害那个少女的武器.从之前的失败经验得出,为了对付她,这是最为廉价而有效的手段了.
爆炸后撕下迸散的钢珠能覆盖方圆十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炸弹成三角形配置,封住了对方的一切退路.在我的眼中,她已经没有未来可言了.事先经过确认,飞溅的钢珠不会误伤到我.而说起被害一方,少女会被炸得筋折骨断,周围的汽车也会变得伤痕累累,十秒后从电梯里出来的一家三口也会受到池鱼之殃.
少女径直走向理应看不见的我.
此时,电梯的门打开了.
抱着购物袋的孩子随着面带笑容的父母走进了停车场.
扯着少女将视线转向一家三口的瞬间,我按下了遥控器的按钮.
霎时间.结构简单的信管正常运作,点燃了火药.
那零点几秒的迟疑,让少女的动作变缓了——
一秒后.
两仪式浑身暴露在撕下迸散的两毫米钢珠下,死得惨不堪言.
1
时节正值盛夏.
强烈的日光另人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一股清爽的绿色气息从森林方向传来.
虽然市里正饱受炎热和潮湿的侵袭,但坐落于深山之中的这座学校却仿佛与俗世的喧嚣完全无缘.只有身处媲美避暑胜地的此处,才能让人享受到如此舒爽的清晨.
这里是与世隔绝,闻者色变的活地狱-——不,是学校,私利礼园女子学院.视为名门千金所设,却已经日渐势微,缺乏活力的全天候型·独立机动要塞.
"濑尾从初中就在这里了吗?不是吧,整整三年都在过这种生活!……哈.我是今年才进来的.说实话,你们真的不大正常哦?"
从高中才编入这里的直美正满脸疲惫的表达着对我的关心.这也难怪,中途编入的学生大多会对礼园的严厉校规感到绝望.
礼园原则上采取住校制.别说是离开学校半步,就算在宿舍里串个门都要提交申请.对于玩心正盛的女孩子来说,半天教室半天宿舍的两点一线想必很不近情理吧.
尽管如此.
这些孩子在家里却无一不是养尊处优,令人羡慕的对象.一天有一半时间呆在公主套房里,有长相帅气的管家沏茶,还能笑着说:"哎呀,Gravetaker(黄金色猎犬,八岁)又在院子里给客人添麻烦了,哦呵呵呵呵."
富豪名家也分很多种.其中也有些与家世和资产运用完全无关,只因为潜心于个人兴趣,布觉间就发了大财的人.
在北陆地区也算小有名气的酿酒世家——我们濑尾家,就是这种情况.
老铺的历史超过两百年,这些眼中只有酒的狂人们简直比寒冬还要冷酷无情.无论男女老幼,能派上用场的人,手头有闲的人都要被抓去帮忙.我从小就以酒为友,自信在品酒这行上足以独步礼园,却因为害怕被连关七天禁闭而不敢宣扬.来礼园之前我没有一丁点儿的自由时间,每天都梦想着,就算要坐班房,但只要能搞点自己的兴趣也好啊.
我的祈祷终于感动了上苍,现在一天又一半的时间都憋在屋里——不,是得到了可以面桌而坐的自由!
而且我的房间是A班多出来的,目前还没有室友.本来要两人共用的房间,我却可以自己独享!自己独享!因为这很重要,所以我要连说两遍!也就是说除了修女,这里就是我最大了,简直是理想中的环境!
……综上所述,因为在礼园女子学院的住校生活十分理想,虽说偶尔会因为个人问题消沉一下,但我国的还是很开心!
"……………………呼."
开心是开心,但听说修女有请,我也只能在宿舍的走廊里长吁短叹了.
通过老旧的拇指走廊时,那嘎吱嘎吱的声音个衬托出了我的忧郁心情.倒不是因为我低沉,只能怪手里的东西实在太重了.
“一年级A班的濑尾静音同学,你父亲来电话了.情来一楼事务室——”
宿舍广播回响着,让我长叹了一口气.
与其说是郁闷,不如说已经放弃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感觉有些无可奈何.
我使劲托了托旅行包,离开了夏日当空,空无一人的走廊.
事情发生在八月初的一个清晨,父母毫无征兆地打电话来了.
电话的内容一份蛮不讲理:"背来同意让你暑假留在礼园的,但爸爸改变主意了.限你一周之内回家来".我不满的答了句"爸爸你就下造酒地狱去吧",在形式上表示了同意后,把听筒怀给了修女.
"濑尾同学,你要回家去吗?"
"是的.预定有变,要给您添麻烦了."
"不,最为难的还是濑尾同学吧.这通电话来得突然,都没时间准备——"
素以冷彻耳而闻名的修女艾因巴哈将视线投向了我的脚边.
地上放有装满行李的旅行包.我草草写完了离校申请,交了上去.
"真想不到,原来濑尾同学早有准备啊>"
"还好啦,我就这么点长处了."
和修女告别后,我走向了宿舍谈话室.
谈话室是宿舍里唯一一个允许学生自由交流的地方.晚饭后聚集在这个沙龙里聊一个小时的天,这就是礼园唯一的娱乐了.当然了,由于有修女在门口守着,大家也不能太放肆.
现在正值暑假,还是大清早,门口没有修女的身影.既然一大半学生都回家去了,修女们也乐得清闲吧.
"……真讨厌,距离下一班车还有整整三十分钟吗."
连公交时刻表都在和我作对.
八月三日,星期一.本想在这里住到盂兰盆的,没办法.就算抵抗也没用,这一点我自己最清楚.
因为昨天晚上,我就不差分毫地看到了结果.
"噢,沙发上有只小懒猫.你来这儿干什么,濑尾?大清早就在睡回笼觉,胆子不小啊."
"————"
我把疲惫的身体从沙发里硬生生拖了起来.
从隔壁自习室里出来的,是既叛逆又勤奋的直美.根据她的说法,去自习是为了那边的免费红茶.总值,她是个虽然嘴上表示厌倦了礼园的注销生活,却又过得乐在其中的有位女青年.
"啊——,说起来,濑尾还是比较符合狗的形象呢.算我失言了.话说回来,你在这儿干什么呢?难道在等人?"
"……不是的.是家里叫我马上回去."
我无奈的叹息道.
曾听我谈起过自家情况的直美长叹一声,仿佛在对天祈祷.
"真的?你明明这么期待着夏天的大海,太过分了!就不能从家里留出来一天吗?"
正因为回不来了,所以我才在这儿无精打采的.
而且直美有所不知,我所期待的不是夏天的海,而是和泳装啊沙滩啊炒面都完全无缘,夏天海边的一场大决战.
"看你没精打彩的.怕什么,试试离家出走啊,钱我可以帮你筹.再说你该一口回绝的嘛.濑尾一走,这个宿舍楼不就更冷清了!我说模拟就不能装病或者谎称已经优越了,骗骗你爸爸吗?"
很遗憾,我爸爸才不吃那一套.
我所看到的,只有一边哭,一边在酒臭冲天的工厂里穿着拖鞋舀蒸米的濑尾静音.既然看到如此,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是无济于事,只会害得自己返校日期往后拖罢了.
"算了吧,我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小懒猫……在她看来是小懒狗吧……直美虽然一脸无奈但还是不愿就此离开,拉过旁边的椅子"嘿咻"坐了下来.
"真是的,濑尾虽然不怎么动脑子,却很达观呢……看来我是怎么说也没用了……你要做下一趟公交吗?"
"不快点的话到家就是深夜了.我说直美,今天喝咖啡了?"
"?不,喝的红茶.怎么了?"
"不,随便问问."
直美不可思议地歪过了脑袋.
我有时会问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连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这好像是从小养成的坏习惯,怎么都改不了.
"既然这么寂寞,直美自己也回家去不就好了.你家不是在香港吗?肯定很有趣吧?"
"我和你正好相反.因为平时有点那个,所以修女不准我外出.而且老爸也发过话,让学校好好管教管教我."
直美无奈的耸了耸肩.
比起礼园的校规,直美好像更讨厌自己的父亲。在我看来这就是对欢喜冤家,处处都喜欢对着干。
对于直美来说,要回家的条件、条件、条件是——
尽管嘴上这么说,四天以后,她还是乖乖染黑头发,离开了宿舍楼.
因为她XX的弟弟遇到了XX.
她只拎着一个包,快步离开了宿舍.
卸掉了妆后的直美,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气质高贵的大小姐.
曾听到的声音,正听到的声音.
曾看到的景象和眼前的景象正缓缓重合.
我默默忍受着眩晕,只见顶着一头金发的直美苦笑道:
"新来的害我名次下降了.为了让修女们闭嘴,就算当不了年级第一,前三名总还是要进的.我也只能好好用功了."
直美平日品行不佳,一直都是用考试成绩让修女们……不,让校方闭嘴的.对于直美来说最大的威胁,就是六月底刚来的插班生了.
"据说那个新生在全国模拟考利都名列前茅耶.那种人为什么要特意来我们这儿呢?"
"谁知道呢.据说是她本人强烈要求的.本来是N县出身的大小姐,现在暂住在社长的房间里."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可能是因为还没见过本人吧,我对她不怎么感兴趣.
据说是个完美无缺的大小姐,和我这种冒牌货没有任何交集.毕竟生活环境天差地远,共同话题也肯定有限.
"对了,濑尾,你就穿着校服回家去?不用换便装吗?"
"……不要紧,我又没有别的衣服.爸爸也不给我买."
这样说着,我缩得更紧了.
见我一副可怜相,直美实在忍不住了,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笨蛋,这种事不早说!来,我的衣服借你穿!"
我被她拉着离开了谈话室.
当然了,直美有直美的打算.
"衣服借给你,回来的时候给帮我捎点东西吧.拿着."
直美递给我一张一万元的钞票.
看来是不用找零了.
直美说起了海外乐队的专辑名,修女听到的话恐怕会当场晕倒吧.虽然那属于礼园A级禁运品,但交换条件也很丰厚,
"我是不介意.不过没用的."
"为什么啊?濑尾在修女眼里不是乖乖女吗?肯定不会被开箱检查的."
"嗯,不时那个问题……算了,反正我也蛮喜欢那个乐队的."
"???"
直美这么大方,在旅行途中忍不住买了新专辑的时候,肯定会把剩下的那张让给朋友吧.
我一边为自己的小市民思想而叹息不已,一边快步离开了宿舍楼.
八月三日,上午九点三十分.
此刻我的未来还像三天前看到的一样,没有任何新鲜感.
2
"干也君,听说过观布子之母吗?"
事务所参与设计的旅馆落成纪念宴会结束之后.
回到阴暗的事务所,还来不及换下那满身是煤灰的晚礼服,所长苍崎橙子便一口道出了这个令人怀念的单词.
八月三日,晴.
抬头望去,太阳正发出耀眼的光芒,高层建筑物林茨比邻的街道活像一个大蒸炉.
气温和不愉快指数双双突破了今年的最高值.
夏意渐浓,街上的行人也失去了很多东西.水分子不必说,余裕、冷静和休息片刻的精神也在其中.
过往行人的影子愈发脓肿了,貌似不知是阳光的缘故.
过了中午十点,太阳高挂空中君临万物.一想到这股热津一直要持续到傍晚,就令人不觉想向开着冷气的建筑里逃.看来和式约好在老地方Ahnenerbe见面是正确的。虽然没有能找到观布子之母,但起码确定了目标不在这附近。
穿过大厦狭缝间的阴暗小巷,我朝着大陆上的集合地点走去。
——所谓观布子之母,是个过去相当有名的占卜师.记得是我上高二的时候,她开始在附近接待客人的.虽然我从没亲自去过,但班上的女生们都把她奉若神明,所以这个名字我还是记得的.
虽说当时正值占卜热,但人称观布子之母的女性好像很久以前就在这一带偶有出没,替人占卜了.
她之所以如此出名,靠的不是客人风采或占卜的准确率.她并不替人预测未来,而是善于帮人回避悲剧.
"你将来会和恋人发生矛盾.具体说来是两天以后.什么,还不想和对方分手?作出点牺牲也不要紧?那这三天就去旅行一圈吧,当然是你一个人,记得带礼物回来."
……这就是她的直言不讳,便免了无数悲剧的发生.当然了,悲剧既然还没有发生,也就谈不上回避不回避的.但实际上,悲剧无一例外的降临在了不停吩咐的女生身上
因此,坊间也有人吹捧他的占卜准确率高达百分之百.但观布子之母本人却很是不快:"我才没有在预测未来呢.再说写有的没的,我可就要收手不干了."因此,信奉她的女孩子们也就是私下传传,没有公然把它捧上天去.
最近,这位占卜师却完全没什么动静.是她自己不干了吗,还是说她本来就是只存在于女高中生只见的都市传说呢?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两年前的那个观布子之母,现在已经销声灭迹了.
"……不过,占卜师本来就是夜间活动的.橙子小姐又怎么会对那种人感兴趣呢?"
咣咣咣咣咣,巨大的噪音震动着耳膜.
通往Ahnenerbe的近道拐角处正在施工,一侧车道完全被封锁了.……虽然不是占卜业,但这里毕竟是交通主干道,真希望他们也能到晚上再施工.因为天气的原因,连这点小事都成了抱怨的对象.
又走了十分钟左右,我来到了熟悉的路口.
瞬间,耀眼的白光让我一阵晕眩.
和笼罩在建筑阴影下得小道不懂,大路正处在太阳的直射下.通过大厦玻璃的镜面反射,阳光光化为股股热气,灼烧着水泥地面.
临近正午,陆上充斥着形形色色的过客.
因为正值暑假的原因,比起西装笔挺的公司职员,穿着便服的少男少女占了大多数.
各有打算的他们不经意的扫视着过往的行人,把这些都视为了风景的一部分.我也一样.如果对来往穿梭的路人一个个深究起来的话,一整天很快就会过去的.
若说起人情淡漠只是由于近代化所带来的道德问题,未免有些不合情理.其实很简单,若不和他人保持一定距离的话,我们很可能就此迷失主题.如果部分对象地站在对方角度上着想,我们肯定会失去自己的立场.
因此,就算擦肩而过的"某人"满面消沉,也要竭力装作没有看到.这是为人处事的秘诀……或者说是常识.
比如说,有了.
在目的地的咖啡店前,若看到女孩子被三十来岁中年男性抓住手腕,几乎要哭出来的话,我可没法默不作声.
路人让出了一小块空白.人流仿佛都在避着他们.男人和被男人扯住手腕的少女仿佛置身于一座圆形舞台上.
那个男性正在火冒三丈的责问着少女.少女尽管脸色苍白,却还在拼命地向男性申诉着什么.
"——————"
我整理了一下心情,向舞台走去.
虽然最近才被人异口同声地骂过老好人,但就算我不出手,这里也确实需要一个调停人.
"那个,打扰一下.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男性和少女一起转向了这边.
男性一改刚才心急火燎的表情,不好意思地把实现别向了一旁.
少女眼里泪光闪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你是谁,莫非认识这个孩子?"
"不好意思,我只是偶尔路过罢了.虽然有点多事,但总觉得不能假装没看见.这孩子怎么了?"
我继续道着歉,尽量和气地问起了争执的原由.男性支支吾吾的,显得更加不好意思了.看他的举止,不像会一时冲动的那种人.
"不,也没什么,我只是——自顾自地赶路的时候,这孩子突然就上来找茬儿了."
男性说罢,少女把头深深垂了下去.
"……哎?"
……奇怪了.
开来受害者不是少女,而是这个男性.他正扛着旅行包赶路,少女却冲上来将包死死抱住了.
"再拿着这个包的话,你会遭殃的."
少女这样叫住了男性,对方见少女怎么都不松手,一时火起,就上演了刚才的一幕.
"……呃,此话当真?"
少女听了,弱弱的点头应了一声.
"这回你可明白了吧.我也不想和这种小孩子较真.受害者应该是我."
"可、可是……!我真不骗你.再这样下去,您会受伤,会碰到事故,说指节点,会被翻斗车挂到粉身碎骨的!"
"啊,真是夏天来了!我说,这个神经病就交给你了.我可没功夫跟她理论!"
见少女一直这个样子,男人终于有些受不了了.前言收回,他虽然不算很冲动,但也没什么耐性.
"不,请等一下.想对方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这么说.呐,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
少女面带悔色的低下了视线,什么都不说.但她的小手还是紧紧抓着男性的旅行包.这可让人百口莫辩了.
对方终于厌倦了少女的可疑举动,一把拉开了她的手.
"够了吧,我可要走了!这家伙就交给你了.告诉她,我没揍她算她走运!"
"那、那个……至少请不要抄近道了!还有,您的职业也有点问题!"
"少罗嗦,给我适可而止吧!再胡说我可要叫警察了!"
男性一声怒吼,少女肩头一震,脸上浮现出害怕的神情.
男性带着一肚子火离去了,边走还边骂着.
如今现场只剩下了我,和垂头丧气的短发少女.
"你不要紧吧?"
"啊,嗯……那个,不好意思.多谢你的帮忙."
少女虽然战战兢兢的,但还是深深鞠了一躬.那举止让人不禁联想到了小狗.
"那、那我失陪了!虽然那人不是什么好人,但若不赶快追上去的话,他的家人会伤心的!"
——虽然那还没从打击中恢复,但少女还是鼓起勇气,抬起了脸庞.刚被陌生男性痛骂一顿,她想必吓得不轻吧.虽然眼里闪着泪光,但她还是努力想要追过去.
"等一下.若再叫住他的话,那人恐怕真会打你的."
"呃——那、那是蛮可怕的.可是……不是说见死不救非君子吗."
"嗯,说得好.但能让我再问一个问题吗?你怎么知道那人会遭遇不幸的?"
"那、那是因为,那个——"
少女又不吱声了.
她又快哭出来了.这次并不是出于被痛骂的恐惧,而是因为无比的孤独.
"……是我的直觉.我的直觉总是很准的.总感觉就在前面正在施工的路上,那人会因为旅行包而被卷进一场事故."
她用全世界最寂寞的表情,笑声吐露道.
我见过这个表情.
希望对方能相信,她衷心祈祷着.
不可能有人会相信,现实又让她陷入绝望.
泪水几欲夺眶而出,但她只是拼命忍着,仿佛在抗拒着什么无形的力量.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个夜晚,冬雨如注.她哭着,为自己的无力而痛哭.
"真意外,那番话原来全是凭直觉说的啊.难怪那个人会生气了."
"……!"
少女拼命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人再次联想到了小狗.
"那可不得了啊.那人由我去说服,这样就可以了吧?"
"哎?"
见少女还没反应过来,我对她自信地竖起了拇指.
"有你在,我也不好做对方的工作.你就乖乖呆在这儿,放心等我的好消息吧."
“哎———哎,哎,呜哎……?"
我留下心神不定的少女,开始追赶先前的男性.
虽然他已经走远了,但少女的话如果是真的,我就应该能赶上他.因为我刚刚路过的地方,就是他的必经之路.
3
在礼园女子学院郊外的某处,我坐在巴士上欣赏着沿街风景,打发了将近一小时的时间.
从公交站下车后,我开始向JR线观布子站移动.扑入眼帘的是盛夏的烈日,校园里所没有的喧嚣,和夹在电线杆和翻斗车之前,如汉堡一般的陌生大叔.
"——啊."
一阵剧烈的晕眩让我差点喘不上来气.
我多么希望这只是刚从空调车里出来时的反冲作用啊.
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人用勺子整个掏了出来,扔进了满是苏打水的水槽.
透过凝着水滴的玻璃表面,未来和现在截然分开.没有脑的我是真我?或者苏打水里的脑才是本体?现在的我,就连自己在那边都搞不清楚了.
看到久违的"他人的未来死",我的心脏差点停摆.
……对了,差点忘记了.宿舍生活虽然无聊,单位现也相对比较少,很难像这样看到与自己无关的不幸事件.
"——、——"
自己强行恢复了一度停止的呼吸.
……厌恶、道德、节度、勇气.五味杂陈,一齐涌上乐喉头.
素不相识的男子扛着一个大包,渐行渐远.
"啊,啊,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要提醒他吗?要这样放他走吗?对方肯定会不高兴的.虽然不知道那人性格如果,但却顺便看到了他的职业.简而言之,就是那种低价买进高价卖出,典型的强买强卖,坑蒙拐骗的黑心贩子.但不论什么人,都有自己的家庭,那人也有自己的家庭.
虽然表面慌张,但我内心却冷静的着实吓人.
因为,我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我从小就见惯了.因为自己常说莫名其妙的话,大人都离我远远的.到头来,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必要自讨没趣.反正自己也不认识他,这里只要一闭眼,一转身,就什么都不用知道了.……没错,只要别去多管闲事,也就不用知道结果是什么了.
每次都是自己后悔,每次我都告诫自己不要较真了.可是,怎么说呢,身体就是不听使唤.
"那、那个,请等一下!"
若只有我自己后悔的话,虽然很难受,但总比让别人后悔要好.
"就是你,说你呢!扛着大包的那个!喂,强买强卖的大叔!"
人海中荡起了一丝波纹.
当然了,我就是那颗投向水面的小石头,感觉周围的人马上都退了下去.
然后.
"——啊?"
那人回头紧盯着我,摆出一幅世上最不耐烦的表情.
"什么?你是在叫我?"
"啊——那个,不……"面对这股压迫感,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本来应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
但那句丑陋的、迅速膨胀起来的,让人联想到廉价面包的大叔的身体,至今仍烙印在我的眼皮上.
我把浑身的勇气都集中在喉咙里,向素昧平生的大叔走去.
结果还是一如既往的惨败.
惨败,这个结局没有改变——但却有个怪人搅了进来.
那个,打扰一下.请问出什么事了?"
这个时候,虽然有点对不住他,但就我而言,半分感觉多了个帮手,松了一口气;半分感觉来了个愣头愣脑的老好人,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在我看来,他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胜过了一切预见,压住了所有眩晕.
因为至今为止,从没有人用这样温柔的声音向我问话.
我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怪人冷静地听大叔说明了原委.见怪人始终保持了中立的态度,火冒三丈的大叔渐渐冷静了下来,最后瞪了我两眼走掉了.
只剩下怪人和我留在了当场.
从言谈举止断定年龄较大的怪人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算说实话对方也不会信,只会招人嘲笑罢了.
"……是我的直觉.我的直觉总是很准的.总感觉就在前面正在施工的路上,那人会因为旅行包而被卷进一场事故."
我连脸都不敢抬,随便找了个借口.
……该怎么说呢.虽然被别人嘲笑也很难受,但若要被这个人鄙视,还不如让我死在这里算了.
"真意外,那番话原来全是凭直觉说的啊.难怪那个人会生气了."
没错,结果永远不会随人的意志而改变.
怪人无奈的耸了耸肩.
"那可不得了啊."
怪人给出了前所未有的答案,冲我笑了笑.
"————哎?"
"有你在,我也不好做对方的工作.你就乖乖呆在这儿,放心等我的好消息吧."
怪人急匆匆地赶去追大叔了.
我愣在马路正中,呆若木鸡.不知眨了多少次眼睛,多少次企图回忆起小事在拐角处的黑色背影.
……呃,让我确认一下.
刚才那不是幻觉,虽然有点离谱,但的确是现实.听对方说他去解决,我松了一口气.但他让我在这里等,我就觉得错过了特快列车也无所谓了,轻轻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我只顾着低着头,都没仔细看怪人长什么样.啊,所以我才一直叫他"怪人""怪人"的,自己这样吐槽之际——突然,距离这里很远……大概在大桥一带,想起了类似放焰火的声音,我也就此醒过神来.
"哎,呜哎哎——!"
爆炸!抱着了!周围的行人也纷纷停下了脚步,看着大桥的方向.从那声巨响判断,爆炸的规模肯定不小,却没有看到烟雾腾起.虽然是场事故无疑,但居然会在市里发生爆炸——我所看到的,并不是那么严重的东西.只是场人身事故,并不是让远方警笛大作的大事件.
可是,万一……那个怪人听了我的去追大叔,结果大叔在施工中的道路上,被擦肩而过的翻斗车极为偶然地挂住了包,被电线杆像揉面包一样轧了过去,前去救人的怪人又努力过头了,害搅拌机失控后跑到了桥边,然后——
双膝颤抖,一股强烈的呕吐感让我差点以为自己和地面一齐落下了无底地狱.
这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是轻松地挥手致意的怪——怪、人——
"久等了,没想到真被你说中了.哎呀,真是千钧一发啊."
戴着黑边眼镜的他,这样毫无紧张感地说道.
——好想死。真想把五分钟前的自己杀了。我为什么会叫这个人"怪人"呢……!
他的左臂处擦伤了好大一片.想必是那个大叔就要被翻斗车卷进去的时候,他拼命扯包才留下的吧.
虽然自己也受了牵连,但戴眼镜的人却满不在乎.
"第一次"实在太多了,还我的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那样一句话就让他相信了。
避免了一场惨剧的降临。
而且,第一次——
"嗯,真是太好了.那人想必也在感谢你吧."
——对方表扬了我.
我之所以那样做,只是出于无聊的自我满足.但是这个人却承认了我,并引以为豪.
"——、——"
发觉到的时候已经迟了.
刚才所受的委屈,连同之前所忍受的那一切,一齐决堤而出,从眼眶中簌簌滑落.
"哎?等等,你这是怎么了……!?"
戴眼镜的人急忙问长问短.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比自己小的女孩子弄哭了,又有谁会不慌张呢?
我也真不是不争气.虽然知道很对不起他,但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我这人很少喜极而泣,而且,大哥哥那手往脚乱的样子,也是让人百看不厌.
这就是事情的开始,也几乎就此结束了.
这就是我,濑尾静音和黑桐干也命运的邂逅.从此,一段恋情正式开始.
未来福音(伪)
过去,我的世界曾一分为二。
这既不是错觉,也不是比喻。就像桌上摆了两台显示器一般,同样的风景,却作为不同的世界呈现在我面前。
左边映出的是现在。右边映出的是结局。
我一味追求着理想中的结局,却迷失了一切希望。
没有未知,就没有人生的喜悦。没有失败,就没有成功的充实。
我所看到的结局,绝不可能被颠覆。
我之为眼中的结局而动。
如同没有意识的机械,往复于左右眼之间的人工亡灵一般。
看似在创造未来的我,其实只是未来的奴隶,低俗的神的劣质品。
但如果只是我的妄想之类的话,我或许,还能活得正常点吧。
仓密目琉夏是制业的炸弹魔。
直接受外部订单的解体工。或者说,是接受机密委托,做事不留痕迹的街头艺人。虽然他本人没有那个意思,但那里有人期待着他的活跃,而又总也不乏观众的话,哪里就可以被称为舞台了。虽然多数观众都穿着警服,但他们都是专注于仓密目琉夏工作的老主顾。从某种意义上,这群观众比纯粹的看客抢了百倍。
虽然说是“炸弹魔”,但他的工作其实很简单。
他使用的炸弹都是些器物,目的是破坏建筑,而不是杀人。虽然他对杀人的委托也不抵制,但所幸还有人给出过如此高额的报酬。顾客所要求的,多半是小规模的演出。比如铝粉和磁性酸化铁混合而成的燃烧弹。以化学肥料或机油制成的化学炸弹之类。虽然看起来花哨,但却都是些放个烟花骗骗小孩子的工作。虽然威力足以杀死几个人了,但在这个国家,任命的价值还是无法衡量的。至少,他自己如此坚信着。
他的工作类似扰乱舞台。为了让某个特定舞台一团糟,他会受雇把主角从有功之人变成尖叫着落荒而逃的观众。炸药不过是个活跃气氛的小道具,是把他那“预见未来”的妄想或用到极致的装置罢了。
“我既不期待什么未来,也不抱什么希望。”
是的,这既不是夸张也不是比喻。他有“预见未来”的能力。
自己的视野和他人的有所不同。对于这一事实,他很早就发觉了。
未来会以影像的方式呈现在自己眼前。
这一特性,足以扰乱一个人的人生了。
比如说,这里有一个目标。
学生时期,大家普遍看重的是考试成绩吧。
他拥右眼看着自己理想中的成绩。
同时,左眼就会映出实现这一幕便所需的现在。
未来不是梦。
而是由强烈的意志所形成的。这一点,他从小就悟到了。
问题在于——他右眼中映出的影像完全是由他的现在决定的。
自己并不是在预见未来。
映在右眼中的不是未来,而是五分钟后,一天后,一个月后“理所当然”的结果。
结果都由现在堆积而成。而自己不过是提前看到它罢了——
这一事实剥夺了仓密目琉夏甚为人类的感情。
不去期待未来。人生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不抱什么希望。自己没有什么未知的东西。
因此——反过来说,现在变得毫无价值。
既然知道了理想中的结果应当如何达成——就算这一选择充满了辛酸——对他来说,其它选择也都是毫无意义的。
答案如同已经涂好的答题卡一般。
右眼看到结果后,左眼自会映出成功所需的必要步骤。
只要照此行动,右眼看到的影像就会成为不可动摇的结果。
“什么嘛。人生真是无聊。”
仓密目琉夏就这样感到了与社会的隔阂,自然而然地被孤立,从而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只要把钱准备好,从爆破预告到执行都由他一手完成。这一工作从一个为了赚取零花钱的偶然开始,现在已经拼但到一年三次左右了。
当然了,他这种职业本来是没有需求,也没有容身之地的。日本的警察机构很优秀,一旦有人引发骚动,很快就会被警察逮捕。接下来,等待此人的就只有录口供了。十足的赔本生意。名为仓密目琉夏的炸弹魔不过是空想中的,类似都市传说的笑话罢了。
没错,这就是仓密的本人的想法。
但是,从第一件,到对方哭求着自己的第二件,再到推荐上门的第三件,形式渐渐变了。
完成任务之后,炸弹魔总是完美地避过了搜查。
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炸弹魔既没有隐秘据点也没有背后组织,仅凭一部手机接受订单。他的目的只有钱,对于雇主的背景一概不问。他本人没有什么自我表现欲,也没有任何的矜持。他的这种生存方式,想必很符合现在社会的需要吧。不觉间,他已经成了单凭这个“职业”就能养活自己的职业炸弹魔。
“喂,那边危险。”
————他和她的邂逅到底是天佑,还是天罚呢?
完成某件任务后,他被一个身穿和服的少女叫住了。
因为私怨而妨碍对方工作,任务内容就是这么平常。雇主希望他把某个旅馆的落成典礼彻底搞砸。炸塌一整层楼,而且不能造成人员伤亡。
虽然摧毁整层楼确实要费点功夫,但也不是不可能的。旅店里只有受邀请出席落成典礼的人,屋顶一带的警备形同虚设。
他只需看着自己追求的结果,遵循构图而动。
就这样,像右眼看到的一样,这个旅馆笼罩在一片黑烟之中。
实行五分钟前,为了确认结果,他去了一趟旅馆庭院。这时,他被少女告知,那里危险。
少女自己溜出了典礼会场,沐浴在夜风之下。
些许的不协调。好奇心。暗暗的期待。
百感交加的他告别了少女,确认旅馆爆炸后离开了。
旅馆事件告一段落之后,他调查了落成典礼的参加者,得知了那个少女的身份。
少女名叫两仪式。
那一天——不,那是首个没有映在他右眼中的名字。
仓密目琉夏收次也是最后一次不为金钱工作。
有暴露身份的可能性。
相貌被人看到了,必须度过这一危机。
怀着这些人类的感情,他无论如何都要试一下,自己到底能不能杀了那个少女。
“被炸弹魔盯上了?”
此时,苍崎橙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伽蓝之堂笼罩在暮色里。虽然是自己瞅准黑桐干也不在的时候来找橙子的,但现在的式已经有点为自己的轻率而后悔了。
“与其说是被盯上了,不如说是被缠上了。……虽然没告诉干也。”
“哈哈。对方想必是在旅馆看上你的吧。虽然脾气有点怪,但你还蛮受欢迎的嘛。”
“有什么好笑的。你看看,今天方在邮箱里的。连联络用的手机都给我送来了。”
旅馆爆炸事件已经过去三天了。她每天都在收到爆炸魔的骚扰。
第一次是在夜晚的施工现场,手段是像闪光弹的炸药。
第二次在去Ahnenerbe的路上,手段是像地雷的燃烧弹。
第三次是偶然接近的废楼,碰上了一炸倒楼房为目的的定时炸弹。
事发地点都人迹罕至,对象都只有两仪式一人,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虽然没有目击者,但也没有产生伤亡。
被作为目标的式每次都安然逃生了。
“……居然这么大费周章,对方也坐不住了啊。那边来过电话了吗?”
“还没有。我说橙子,那家伙不太对劲。”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了?”
“事情太错敲了。第三次我只是一时兴起,才接近那座废楼的。一上二楼,就看见房间正中间摆了一个简易闹钟。就在秒针指向零时的那一刻,砰的一下就爆炸了。
世上没有这么巧的偶然,只有必然。
苍崎橙子突然对炸弹魔产生了兴趣。两仪式继续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从三次爆破事件中得出的间接印象。
据式说——这个炸弹魔是个活死人。
苍崎橙子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两仪式的直觉类似于动物,它的感想不是旁人能够解读的。
苍崎橙子所能解答的,只有“过于凑巧”这一点。
“我也听过炸弹魔的事。从那个时候我就在想——那家伙可能是典型的未来视。”
橙子无聊地在桌上找着什么。
“所长,我买回来了。是Peace来着?”这时,唯一的社员正巧回来了。
见橙子接过烟的时候两眼放光,两仪式叹了一口气,知道又有一番长篇大论了。
翌日,八月三日。
两仪式和黑桐干也一同炒起了附近的占卜师。
这是所长苍崎橙子的提案。
根据橙子的说法,名为观布子之母的占卜时很可能也会未来视,也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炸弹魔。
“不过十有**不是她。黑桐也就罢了,但是你得尽量去会会她。只要见了她本人,你想必就知道会未来视是种什么感觉了。
不出苍崎橙子所料,式很快就和占卜师遭遇了。
在大楼狭缝间,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上,那人大白天就在揽客。
观布子之母恐怕是个人们心目中典型的占卜师。脸部被黑色面纱所裹,身上煞有介事的带着水晶球。看她身材保持得很好,但实际年龄应该已经超过五十岁了。
“炸弹魔?少胡说咯俄。我可是帮人看恋爱运和将来的梦想,做年轻人买卖的。对于你这种杀人鬼,我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这老女人说话不中听,却并不招人讨厌。式和她谈了两分钟左右,转过了身子。
“谢谢你的情报。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真货,但总算理解什么叫未来视了”
“……这娃越来越狂了。你知道我什么啊?像吵架就来啊?作为见面礼,我就把你单恋对象那些有的没的统统抖出来如何?”
老女人那皱巴巴的脸上浮现出了令人不快的笑容。
式的脸上现出了杀气。但她最后还是没去看老女人的死线。
“哎呀,想不到你还蛮有良心的。算我看错了。刚才是我说气话,这次给你好好占一卦怎么样?”
“……不必了,我自己能解决。别了,婆婆,尽量长命百岁把,这一带晚上挺乱的,不适合上年纪的人。”
“哎呀,这年头很难见到小嘴这么甜的娃了!有风度,我喜欢!我说,你不找我看看吗?给你特别优惠哦!”
“没有。干占卜的话还这么多。”
式离开了小巷。
对着冲自己摆手的少女,“这样啊,真遗憾。桥可是你的鬼门关,小心点。……不过想你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死。”帮人回避不幸的占卜师半开玩笑的预言道。
就在告别占卜师,混入都市的喧嚣之后,一个陌生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两仪没有停下脚步,边走边接通了炸弹魔送来的手机。
“你好。或者该说幸会幸会吧,两仪式。”
通过变声器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别说年龄了,就连性别都无法判断。
“这可难说。你想必经常躲在附近偷看吧。”
“怎么会呢。我只管设置炸弹,没必要从你眼前露面。就算是现在,我也只是在距离你很远的公寓里说话。”
“不仅好事还喜欢骗人吗,罢了。你到底有什么事?想说话就换个家伙来,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就算你的性命正在受我威胁吗?……真是个怪人。你就不想问我为什么,又出于什么目的吗?”
“难道我问了你就会老实回答吗?故弄玄虚才是你的卖点不是吗?闭嘴吧。我对你可没什么兴趣,和活死人干架也没什么意思。敢再找碴的话,只能把你这烦人的虫子一把拍死了。”
“………………蛮有自信的嘛。我可看不到你所说的。”
声音有些微弱,却又很高兴。
炸弹魔在积累着“现实”。
两仪式还有两分钟就会死。
式会上桥,自己会引爆卡车炸弹,对方会被大爆炸的热浪所吞噬。如今,炸弹魔正坐在特等席上迫不及待地那个未来。
“难道你以为自己是不死之身?以为未来会站在你那边?”
“不到时候会都不知道。至少我现在还活着。”
“会死的。你一定会死。死在炸弹之下。这是必然的。我能看到所有的未来。只要被我看到了,就绝对无法改变。”
“————哎,你的未来是属于这种类型啊。”
“……?”
无心间,感觉两仪式的声音有些艳丽。
些许的欢喜,并非喜悦的喜悦。并非快乐的快乐。——————这次的猎物看起来很美味。那声音活像野兽舔舌头时发出的,令人胆寒却又带着一股媚气。
“……哼。不相信也随便你。反正你们也没法理解我。我所看到的未来是绝对的。是不可动摇的。就像算式一样。只要一一给出数值,就只会得到特定的答案。”
所谓现实,其算式的数值是不确定的。
别说得出答案,就连要解答的对象都在时刻变化着。
但是————只要决定了算式的数值,解答也会就此确定。
这就是炸弹魔·仓密目琉夏的未来视。
为了让自己所看到的“成功的未来”得以实现,他会填入明为“现实”的数值。
其中并不参杂他的个人意志,兴趣爱好、喜怒哀乐,一切带有个人喜好的观测都是没有意义的。
……不错。既然看到了正确答案,就不可能采取错误的行动。对他来说,哪怕自己的行动没有丝毫快乐可言,他也不会违背眼中的影像,不会违背“成功的未来”。
他看到了未来,却也束缚住了自己的现在。
往复于现实与未来之间,成了为了实现未来而活在现在奴隶。这就使仓密目琉夏的未来视。
“……无法改变的未来吗。虽然我也没资格说别人,但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不好说。我在这六年间都没有什么自我意志,只是被眼中的未来所束缚的机械罢了。左眼的我和右眼的我,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呢?或者说,我只是往返于其间的亡灵呢?说实在的,我自己也不知道。”
两仪式上了桥。
面前三米开外的地方,停有装了炸弹的卡车。
没有过往的汽车。虽然在桥的劲头有人路过,但最多不过是会烧伤左腕。
“————之所以找我的茬,是在玩吗?”
“……我才没有那种闲工夫。你看到了我的帐项目,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我要这样躲得远远的干掉你。”
“少骗人了。你不就躲在附近吗?”
扎淡漠喉头一颤。
触到信管遥控器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都说过我不在了。”
“你在。你要填入数值才能看到未来吧?如果看不到我的一举一动,你就看不到之后的情况了。”
这就是他和只能预测的未来是的决定性不同。
“就算不必直接动手,你也必须参与其间。
身临现场。这就是你的未来视的条件。”
“——”
既然要通过测定现实要素才能决定未来,就算预先知道了结果,他还是要必须亲眼见证“那一瞬间”。他所看到的未来,是以他本人亲眼所见为绝对条件的。
正因如此,他才三次都失败了。
不管是第一次,第二次还是第三次,他都只看到了“两仪式来设有炸弹的现场”这一未来,而没有直接看到她死在当场的影像,仅设下了照常理必能杀死她的机关。
结果,两仪式还活着。
她横尸当地的未来。
若不看到这一景象,那个少女就会活得好好的——!
“所以,这次你肯定就在附近。如果不再能看到我尸体的地方,你的未来视就无法成立。”
一步。两仪式逼近了卡车车斗。
炸弹魔启动了启爆装置。
燃烧弹在一秒内酸化,卷起了滚滚热风。
轰鸣响彻天际,伴随着仅有其数十分之一的小爆炸和黑烟。
这一切都和未来视如出一辙。炸弹魔的未来是决不会出差错。但是——他没有直接看到少女血肉横飞的“未来的样子”。
“——那个女人到底怎么搞的。”
远在距离爆破现场五百米开外的写字楼顶,炸弹魔密切监视着大桥上发生的一切。
他用他的右眼,确确实实看到了。
爆炸瞬间,少女向河面纵身一跃,随着爆炸的气浪落了下去。
人头攒动,警笛长鸣。
其间,落到河里的少女悠然地游上了岸,站起了身。
——瞬间。毫无疑问的,他和少女的视线交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