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章,有些事情我只想自己慢慢消化,甚至是装进肚子带进土里,因为就算在我死后我也不愿意别人知晓我内心最隐秘的思想,那是我最后的自我,也是我最后的尊严。所以在我给你的日记中,终究是有所保留的,哦,亲爱的朋友,这不是只对你保留,而是每一个人。
正如我感激你们爱我一样,我同样不喜欢你们将我整个人整个思想都控制在自己手中。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问题,使得每一个在我身边的人都想将我的表皮剖开,翻看我的每一寸血肉,但是,朋友,我不允许。
送给你的研究资料才是我这一生的意义所在,请务必好好保留。儿时的我对于国外的知识远比国内更有兴趣,所以就算我通读各种著作,最后也不过是博而不精。好在晚年我有时间重拾我国文化,加之在大学任教时获得的其他老师的帮助,使得我能够更深入理解命理书中的话语。
元章,从我出生开始便执着的追求每一样东西,名、利、情、善,一直到这一刻我还是在竭尽全力追求。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贪嗔痴,我只是抱着极大的热情对待我的生活,我也逐渐学会了以柔软的姿态包裹那些尖锐的伤人的爱恋。
可是,元章,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功的软化那些硬刺。我只希望,你能自己褪下那身刺,柔软的面对自己爱的人。
曦瑶于琼恩国家中”
“你知道季浩源么?”读完信之后,蓝雪臣突然抬头问帝曜。
帝曜皱皱眉头:“我母亲,并没有提到过这个人。”
蓝雪臣听了之后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角都流出了泪:“你继父一定很爱你母亲吧?还有你父亲?”
“恩,我父母很恩爱。”帝曜点点头,“虽然开始时摩擦也是比较多。”其实他说得算是轻松了,小时候,父母之间只要出现什么事,母亲就会将他藏起来。起初他什么都不明白,久而久之也就心知肚明了。
蓝雪臣又笑了两声,然后戛然而止。
“那你母亲还跟你说过谁?”蓝雪臣用手杖敲敲地面,“宁鸢儿?容芷?丛冉?”
“是的,童年的玩伴,母亲都说过。”帝曜完全不明白蓝雪臣为什么要问这些东西,可是从他的语气中,他能够推测到,那个叫季浩源的人在母亲的心目中一定是特别的。
“我知道了,你走吧。”
“那我告辞了。”帝曜听到这句话,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只是鞠了一个躬,转身跟着佣人出门了。
蓝雪臣盯着桌子上的箱子看了许久,突然一挥手,将箱子扫到了地上。“砰”地一声,里面柔软的宣纸像是羽毛一样从半空中飘下去,堆满了周围的地板。
不论是丛斯礼丛冉还是屋子里的佣人,都被那一声惊到了,就像是又回到了那个炮火连天的时候。
“滚,都给我滚!”蓝雪臣挥舞着手中的手杖,将所有的人都赶出了客厅。
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却终究承受不住,摔到地上。她所有的心血都被他打乱了,这让他内心又生出许多的愧疚,于是便跪坐在地上,一张一张地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纸张又整理好放到了箱子里。
当他将所有的东西放好之后天已经黑了,他的腿疼得厉害,无论怎么挣扎都坐不起来,只能趴在箱子上大口喘着粗气。
丛冉站在楼梯上看着黑暗中的蓝雪臣,最后还是走到他身边,费力地将他扶到轮椅上。她能感觉到他的体重在慢慢减轻,就好像他的生命在慢慢流逝。
“丛冉,将她的日记烧了,剩下的东西就捐出去吧。”蓝雪臣瘫倒在轮椅里,再也没有力气张牙舞爪了。
他想,所有的那些爱她的男人应该都跟他是一样的想法吧。宁愿她不爱任何人,也不愿意知道,她心里有那么一个永远不可替代的人。那个男人有什么特别的呢?蓝雪臣一直在问,他唯一的优势不过是出现的比他们都早而已。
丛冉听了蓝雪臣的话,找了一个火盆,将夏曦瑶的日记点燃扔在了里面。在火舌的吞噬下,日记扉页隐隐约约露出两行字: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