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洛并没有固执的非要去流清阁看排舞不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此刻的身份处境,可以孩子气,但不能任性,她没那个资格。
正当她成天里郁郁不知所事的时候,很快有件事夺去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准确的说,这不是事,而是病。
禾洛知道自己穿来的这具身体——即真正的花满是溺水而亡,以前她倒也没觉得什么,反正日子照过,也没生什么大病。然而,就在大年二十七,临近新年的这天,她突然病倒了。
也并非全无先兆。幽州的冬季一如她前世的南方,那种潮湿的冷,会一丝一缕慢慢浸入到骨髓里,让人浑身难受。若是天气晴朗,那还好些,可偏偏自过了大年二十一,竟是连日的阴雨,衣服晾不干,屋子里也似乎透着潮气。
禾洛本是安静的人,要说下雨不下雨与她也没什么大关系,她只消继续缩在屋子里看书下棋就好。可是这天,也不知怎的,她竟是分外烦躁。
“烦死了烦死了,这一天到晚的下雨,有完没完啊!”禾洛背着双手在屋子里急躁的走来走去,望着外面下个不停的雨,心里的厌烦一层加上一层。
好吧,没错,她是宅女,若是以前,有网络有零食,别说是一周,就是一个月不出门也没关系。可是现在,天天对着晦涩的书本,纵使她再怎么喜欢看书也忍受不了了。何况,这眼睛还酸涩的厉害。禾洛暗自诅咒着这鬼天气,要不是连日阴雨,屋子里怎么大白天的就要点灯?虽然侯府有条件,除了油灯还有夜明珠可以照亮,但再怎么的,也不如自然光来的好。她只觉得再这样下去,她的眼睛都要瞎掉了。
“小姐,您坐会儿吧,吃点东西。”花寻放下刚端来的果盘,轻声招呼。在侯府她也无须扮男子,此刻一身蓝衣布裙,倒也干净可爱。
禾洛没说话,闭着眼睛靠着榻几,只觉得心里的无名火越燃越甚,烧的她几乎失去理智想要跑去院中淋雨。这是不对的。禾洛大口呼吸,希望借此平静,她的情绪很不对,真的很不对。
“桑梓姐姐和卉姿姐姐都在厨房呢,她们呀在包饺子,今天晚上有口福了。”花寻一边微微笑着,一边把剥好的橘子递过来,“小姐,尝尝橘子。”
禾洛默然的接过橘子,塞入嘴里,口感极淡,不甜也不酸,“花寻,这连日的下雨,你烦不烦?”
花寻似早已习惯了禾洛莫名其妙的问题,很自然的接道,“下雨的确是挺恼人的——衣服也干不了,要是还不放晴,奴婢这一身再换下来,可就连换洗的衣裳都没了。”
在书院里,禾洛是嘱咐过花寻不要再称自己为奴婢的,可似乎自从回了侯府,花寻就很自然的改了称呼。此刻见她嘴里虽然说着“恼人”,神色却是平静的很,不由有些意动。
“你好象也并不讨厌这天气?”
花寻笑了,又剥了一只橘子,将橘瓣撕下几块递给禾洛,“喜不喜欢有什么打紧的,难不成奴婢说声不喜欢,这雨就能停了?”
不自觉的将橘瓣塞入口中,这次却是感到一阵甘甜。是啊,自己的喜好并不能影响任何,这道理自己也并非不懂,可为什么最近竟会如此浮躁呢?
“花寻,跟我去佛堂吧。”沉思片刻,禾洛转过头来,“我去抄金刚经,也好给我那苦命的母亲积福。”也让自己静心。
花寻没有拒绝的道理,她是没去过佛堂的,仅是知道佛堂的大概位置,此刻既然是禾洛执意要去,她也只好从命了。
临出门的时候,禾洛看了眼隔壁风暖的房间,房门紧闭,只隐约透出灯光来。他大概仍在用功读书吧,风暖从来都是比禾洛努力的。
侯府里其实是没人信佛的,赵氏在瑶华离家后才盖的这间小佛堂,时常进来坐坐,敲敲木鱼,看看佛书,图是也不过是心静。禾洛和花寻冒雨而来,推开虚掩的房门,才发现里面竟是一个人也没,昏暗的,只见到佛龛前香烛微弱的光。
花寻快手快脚的寻了火折子,将两旁的一排蜡烛都点着了,屋子里总算亮堂了些。
“小姐,您看您要坐哪?”
禾洛刚一进门就闻到淡淡的檀香,莫名的就叫心里安定了些,此刻烛火微摇,佛龛上的一尊纯金观音细眉长脸,左手托着净瓶,右手拈一柳枝,面色平静,神情超然。
四下一循,禾洛就看中了角落里的那张台子。招呼着花寻跟她一起,将台子稍微挪了挪位置,再搬来凳子,禾洛试着坐了坐,高度正好,真是一张完美的案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