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妈道,“大妈没读过书,但好歹也活了一把年纪了,道理多少还是懂一些的。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又有见识,断不是普通大户人家的丫头。”
安宁听得一怔,只听杨大妈又笑道,“你既不想说,肯定有不能说的难处,大妈不问你,大妈想告诉你的是,你年纪也不小了,这嫁人可一定得想好了,得挑个真心疼你,你也中意的才能嫁。”
安宁大感诧异,她本以为杨大妈是为谁当说客,没想到她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杨大妈道,“你大妈可是吃过大亏的呢,你要是不嫌我唠叨,就跟你说说。”
安宁道,“怎么会呢?大妈肯说给我听,小六求之不得。”
杨大妈叹了口气,幽幽道,“大妈十六岁就嫁人了,那时我爹因为贪图些礼金,也没打听,便将我许到邻镇一户张姓人家做续弦,那家做着些小买卖,光景倒还好,那男人识得几个字,又能说会道,只年纪比我大上许多。头一年,那男的对我还好,可是在我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这男人渐渐就有些形迹露出来了,三天两头的不着家,不知上哪儿去了。等我生下儿子,他倒也高兴,可儿子还没满月,他就跟我说,有个大户人家在找奶妈呢,非让我去,我不肯,舍不得才出生的孩子,他说,穷人家的孩子哪有那么娇贵的,你又不是去一世,一年半载的不就回来了,再说你先去试试,人家留不留你还不知道哩。”
杨大妈话音一沉道,“当时我还年轻,哪里知道防人?便去了,那家夫人倒挺中意我,我那男人喜得不得了,当时就逼我留下。我说要回家去再看看儿子,收拾几样东西再来,他都不许,没办法,我只得留下了。这一留,就是两年,那男人只来取我的工钱时跟我见上一面,好容易捱到那家少爷断奶,夫人本还想留我帮工,我一心惦记着儿子,坚决不肯,那夫人才另又赏了我些钱,着人把我送回了家。”
杨大妈咬牙切齿道,“没想到,我一回家,竟瞧见又有了个妖妖调调的女人自称是这家主妇,倒问我是谁,等到那男人回来了,才知道他趁我不在,又讨了房小的。见我辞了工回来,那男人十分不悦,把我大骂一顿,又把我身上的钱全搜了去,把我赶至柴房去睡。我惦记着儿子,可谁曾想儿子根本不要我沾手,只粘住那女人,管她叫娘。”
说及此,杨大妈的眼泪掉了出来,安宁不知如何劝解,紧紧握着她粗糙的手,轻轻替她擦拭泪水,顿了一会儿,杨大妈方道,“我气得不行,但又舍不得儿子,便忍了下来。那男的逼着我挣钱,我又不肯走远,便在左邻右舍洗衣揽活。慢慢的,邻居们说起,才知道我这男人可着实不是个东西。他是吃喝嫖赌,样样都来,年纪轻轻的就气死了爹妈,在我前头娶过两房老婆,头一个老婆性子柔弱,生了女儿后受不了他的打骂,病死了。第二个老婆刚强些,只生的又是女儿,日子也不好过。那大女儿五六岁上,有天被他带出去赶集,回来时便说丢了,也不报官,邻居们都觉得奇怪。没两年,那男人又说带那二老婆和小女儿回娘家探亲,结果回来时又只他一人,说是又丢了,邻居们这才隐约猜到,这男人是把他老婆闺女全给卖了!后来这男人再去说亲,但凡那些人家稍打听些,不管他出多少财礼,再没人肯把女儿许给他的。”
杨大妈重重叹了口气道,“合该着我命不好,竟遇上了他。还好我生的是儿子,他倒没生要卖的念头。他后娶的这女人原本是个单身寡妇,惯喜欢享受,懒得做活,又耐不住寂寞,偷着做些暗门子生意。你知道暗门子吗?”
安宁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