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的说,有记忆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脸色可怕到这个样子,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爸爸……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她嗫喏着,到底还是年纪小,怕了。
喉结上下滑动,男人下颚紧绷,连说出来的话都压抑到极致:“没有。”
“那……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啊?要是再早一些,是不是就真的不会有我了?”
季生白看着她,薄削的唇瓣微微动了动,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爸爸?”
“对不起……”
男人敛眉,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她小小嫩嫩的手,一字一句,郑重的道歉:“爸爸……那时候还太自私,太自我,以为她在北家吃好喝好,有女佣伺候着就很好了,爸爸当时……没想那么多,也不知道你妈妈一直在担心我,爸爸错了,爸爸跟你道歉。”
很多时候,很多父母,都会习惯性的忽略孩子的感受。
对季生白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性格,愿意坦诚的对一个只有4岁的孩子道歉,意味着什么,季枝枝不懂,但那份感觉,却一直存留了下来。
很多很多年以后,已经长大成人的季枝枝,仍旧会偶尔回想起这一晚。
她骄矜冷傲的爸爸,坐在她的床边,无限诚恳的,向她道歉,认错。
深夜11点,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北宅宁静的夜色。
北梵行还没有回来,北墨生腿脚又不方便,因此第一个赶过去的北家人,是北三少。
在二楼北芊芊的卧室看到了跪坐在地上的北芊芊跟冷然伫立的季生白。
地上一片狼藉,不知道是不是意外,北芊芊刚好就跪在了花瓶的碎片上,斑驳血迹染红了身下的白色羊毛地毯,看的他狠狠倒吸一口凉气。
又不敢贸贸然过去扶她,只能干巴巴的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问:“二哥,出什么事了?发这么大脾气?”
男人猝然转身,布满猩红戾气的眸子扫射过来,吓的他脸色一白,下意识的向后跳了跳。
干笑一声:“二、二哥,你……你你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怪……怪吓人的……”
北芊芊之前应该已经睡下了,一头长发披在身后,身上还穿着睡衣,她慢慢抬起被碎片划破的手,瞥了眼上面的斑驳血痕,冷笑一声:“就说了句小崽子,你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小小年纪,就各种闯祸惹事,一点都没有名门千金的气质,我叫她小崽子还是轻的,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叫她吗?”
北三少眉心狠狠的跳了下,慌忙上前阻止她继续惹火下去:“哎哎哎,芊芊你受伤,还是先让女佣给包扎一下吧,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单手一推,像只乌龟一样狼狈的扑到了床上。
季生白俯下身来,单手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迎上自己的视线,声音诡异的轻而缓:“说给我听听,外面的人,是怎么叫她的?”
北三少趴在床上不敢动弹,只是皱着眉头盯着北芊芊,小幅度的拼命摇头摇头再摇头。
这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压根不在意,又或者是笃定了他不敢真的把自己怎么样,北芊芊唇角始终都保持着一抹阴冷的笑,近乎于挑衅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吐出三个字来:“小、野、种!”
北三少翻了个白眼,无语的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下一瞬,一声响亮的耳光声随即响起!
尖锐到足以划破人的耳膜,可想而知,动手的人是用了多大的力道。
北三少吓的倒吸一口凉气,再抬头,北芊芊左边的脸颊已经明显的浮现出了五道红印,而且在一点点的肿起来,唇角隐隐带着一丝血迹,再看一眼季生白,额头青筋都在隐隐跳动着,可想而知他此刻的情绪波动有多大了。
北芊芊却像是完全没感觉到疼似的,一双美目睁圆,浓烈又尖锐的恨意迸射出来:“季生白,你今天就算打死我,也改变不了她有个卑贱的妈的事实!你的女儿,一辈子都要生活在被人耻笑的阴影里!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半贵族半贱民的杂种!!”
空气像是被冻结住了一般,感觉不到丝毫的流动。
北三少想,他是过去劝呢?还是不劝?
照这架势,过去劝一个死一个,劝俩死俩。
不劝,又显得他这个哥哥不太称职……
这个念头模糊的闪过脑海,前后还没到两秒钟,就看到季生白缓缓阖眸,深吸了一口气,下一瞬,已经起身了,右手,就那么粗暴的拽住了北芊芊的头发。
动作快到几乎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
北三少不是女人,不知道被这么直接拽着头发拽起来是怎样一种感觉,但从北芊芊凄厉的尖叫声中,不难想象得出有多痛。
就这么一路径直将她拖拽进了浴室,然后打开水龙头,任由哗哗水流一点点把浴池填满。
北三少跟过去,趴在门口只看了一眼,就猜到了他要干什么,脸色顿时煞白到了极点,哆嗦着手就拿出了手机。
“敢通知大哥,下一个就是你!”
阴森森的一句话,恍如地狱中走出来的索命撒旦,充斥着骇人的暴戾因子,北三少一个哆嗦,手机‘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