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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晖一到,曹元忠就将军权交给了冯晖和刘再升。
他就是这样,除非张昭明确要他领军,不然军权是能不沾手就绝不沾手。
因为他不需要沾手,现在曹家什么也不干,也是大周最顶级的勋贵。
要知道张昭后宫最受宠的四个女人中,三个都是曹家延字辈的。
曹元忠现在考虑的,不是怎么增加权力,而是如何削减权力?
要不然以后培养出一个头脑不清楚的后辈,曹家就危险了,高处不胜寒啊!
十二月底,冯晖督军在长安西南的鄠县牛首山到盩厔黑河之间,发现了仍在不停土木作业的蜀军。
冯晖先命人放出假消息,说契丹大胜雍国,并把雍王张昭困在了陕州,关中雍军都要出关去解围,以此吸引张虔钊放弃砦堡主动出击。
不过,张虔钊这种跟着李克用打过仗的曾经鸦儿军精锐,哪有这么好忽悠!
前几月收到一点消息都难,现在突然大规模出现了如此清楚,还对蜀军这么有利的消息,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这肯定是假消息啊!
张虔钊吓得魂飞魄散,几乎可以肯定雍辽大战,一定是契丹输了。
他哪敢主动出击,反而将阻击的偏师放在了牛首山,然后率主力渡过黑河西走,还派信使让孙汉韶紧守郿县,不可贸然前来。
冯晖见张虔钊不上当,于是于与刘再升分兵而进。
刘再升领四千骠骑兵绕过牛首山,去纠缠已经渡过黑河的张虔钊主力。
他自己亲自督率步骑一万五千人,围攻牛首山的六千蜀军。
不过,刚刚回到中原,因为没参加雍辽洛阳大战,而急着立功的冯晖,立刻就碰了个钉子。
这六千蜀军,是孟蜀的昭武军,乃是蜀军精锐,率领他们的孟蜀昭武马步军使高彦俦,能力也还不错。
蜀军在牛首山上,削木为拒马,插竹排为木珊栏,居高临下用弓弩和石块招呼周军。
周军身穿重甲,仰攻吃力,蜀军则本身就擅长山地战,在山间纵越如飞,从各个方向袭击周军。
冯晖连战三场都无功而返,就知道计算失策了。
他不再纠缠,当即命令副将吴继兴率三千骑兵看住牛首山的蜀军,进而率主力去汇合刘再升。
三日后,冯晖亲率步骑一万人在盩厔县城东北,黑河西畔,追上了想要往凤翔府撤退的蜀军。
盩厔县虽然山地多平原少,但刘再升提前堵住了张虔钊进入南部秦岭梁的路,逼迫张虔钊只能冒险通过北部的渭河平原去凤翔府,结果正好被冯晖追上。
冯晖和刘再升从南北两边夹击而来,张虔钊只能让大部分是步军的蜀军,在平原列阵应对骑兵冲击。
到了擅长的平原战斗,周军立刻就发挥出了应有的水准。
冯晖先是尝试冲击了一下,结果蜀军军阵严整,弓弩众多,不露破绽。
冯晖立刻命精骑组成游奕骑,以数十骑为作战单位,截断蜀军取水的道路,还不断骚扰、威吓,让列阵的蜀军不得休息。
张虔钊也想让兵卒轮流休息,但每当蜀军想要轮换,冯晖就命令以银枪效节都为首的重步军结阵连环而来,张虔钊被迫只能让兵卒再次披甲。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蜀军全军上下都异常疲惫。
这种战还是不战完全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不但会在体力上形成极大消耗,对精神的消耗也是非常大的。
拖到第二日,蜀军就支撑不住了,作为步军竟然主动上前求战。
冯晖眯着眼睛,老猎手般呵呵笑着对前来的刘再升说道。
“大使郎君,蜀军尚能列阵,前进后退仍有章法,不可战,我等当再熬一熬他们。”
刘再升当然也深深知道蜀军这种几乎全步军的弱点在何处,他抬手指向张虔钊中军大旗的方向。
“确如冯公所说,蜀军强韧,还是得要再熬一熬,唯一可虑者,就是张虔钊的两千骑兵。
虽不能与我大周铁骑相比,但还是要防着他们遮蔽大军,甚至是猝而杀出。”
冯晖哈哈大笑,对着刘再升说道:“大使郎君是以己度人了,两千骑兵在我大周,不算什么,很多时候都会用来干脏活累活。
但在孟蜀,骑兵可是人上人,让他们掩护步卒,几无可能。
而且似张虔钊这等人,深知军阵之上的凶险,恐怕现在已经在谋划着如何逃走了。
这两千骑兵,就是他活命的本钱,根本不会用在这时候。”
刘再升愕然了半晌,在他心里,压根就没考虑过主帅会把精锐骑兵留着用来跑路这些事情。
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的甩了甩头,按照冯晖命令率军避战去了。
蜀军之中,张虔钊一见周军开始后撤,就知道麻烦大了。
他遇到了经验丰富的战场老手,对方根本就是在等着他的军队支撑不住。
果然,到了第三日,两万三四千蜀军在旷野中披甲持矛罚了三天站,又累又渴,生理和心里上的负担,基本都到了极限,再也无法严格按照主帅的要求列阵前进了。
冯晖于是立刻通知刘再升出击,周军从南北两个方向,向蜀军发起勐攻。
银枪效节都等重步自正面而来,骑兵穿插两翼。
冯晖十八岁的儿子冯继业身先士卒,当先率三百甲士撞进蜀军大阵之中。
蜀军的竹弩无法穿透周军的扎甲和棉甲,少量的伏远弩等又无法造成大量杀伤。
双方应战没到一个时辰,两万多蜀军,直接被人数只有他们一半的周军打崩溃。
张虔钊也果然如同冯晖预料的那样,并没有率骑兵反攻或者掩护步卒,反而在步卒崩溃之前,亲率骑兵突围逃跑。
刘再升当然不会让他跑了,他与冯晖之子冯继业,集合了六千骑兵紧追不舍。
张虔钊蒙头就跑,跑到郿县五丈原的时候,仅仅只剩下了六百多骑。
不过这时候,从凤翔府点起大军前来救援的孙汉韶,也亲率九千精锐赶到。
孙汉韶此人也是代北武勋出身,他的父亲李存进乃是昔年李克用的十三太保之一。
一直等到在庄宗李存勖死后,才在明宗李嗣源的暗示下改回本姓。
孙汉韶自幼就在军中长大,戎马数十年,在孟蜀时入则掌握禁军,出则控制藩镇,他的一万蜀军,实际上就是孟昶调拨的禁卫。
这一万蜀军进入凤翔府后,号令严明、秋毫无犯,是此时难得可以称一声仁义的军队。
刘再升远远看去,五丈原下旌旗招展,金鼓阵阵,蜀军进退有度,还背靠山塬列阵,就知道肯定是冲不动的。
而且他们狂追八九十里地,也早已人疲马乏,强行攻打很可能就要吃亏,于是干脆全军休息等待冯晖的援军。
孙汉韶也见周军铁骑多高头大马,铁甲肃杀,不敢贸然率军上前。
双方对峙半日之后,蜀军趁夜从五丈原退回了褒斜道,返回蜀中去了。
见蜀军退走,刘再升留两百骑看守褒斜道,防止蜀军去而复返,随后与冯继业率军收复凤翔府大小州县,清除散落在凤翔府没有来得及退走的蜀军残余。
完成之后,刘再升自守凤翔府,命冯继业率三千骑,去往西北的秦州支援阴鹞子。
阴鹞子本身在周国内,就是第一善守的名将。
张昭自西行去于阗起,阴鹞子一直就担任镇守一方的重任。
而秦州又经过了阎晋六年多的治理,经营的密不透风。
孟蜀的安思谦督军一万五千到秦州前,刘再升早就将兵力收缩,百姓也已经迁移。
安思谦四处碰壁,围城秦州断断续续打了两个月也一无所获,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因此冯继业的三千骑兵一到,安思谦以为周军大至,慌不择路就开始撤退。
结果早就在城中憋了几个月的阴鹞子,立即前雄武镇骑兵出击,双方夹击之下,兵员素质和将领能力都不如孙汉韶的安思谦部,丢盔弃甲,伏尸数里,仅仅有千余人走小路翻山越岭逃回了蜀国,连安思谦本人都被冯继业生擒。
在安思谦全军覆没的同时,冯晖的清剿战也基本结束。
张虔钊率领的两万四千蜀军精锐,被阵战三千余,俘虏上万,除了跟着张虔钊的几百骑兵逃脱以外,几乎全军覆没。
翌日,冯晖遣人手持张虔钊大纛和牙门旗,到牛首山下招降山上蜀军。
昭武军马步军使高彦俦本欲自杀,但被左右劝下,在冯晖承诺不杀一人后,六千蜀军下山投降。
自此,孟昶命三路大军进攻关中,一共出兵五万六千余,除了孙汉韶攻下过凤翔府并且全身而退以外,其余两路基本全军覆没,损兵四万余,蜀中精兵几乎丧尽。
锦官城的孟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犹如冬日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他一面在整个蜀国大肆征兵,一面把在川东的部队都调往汉中、利州一带,什么雄心壮志,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