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家收工回来,都被队部门口摆放的黑板报镇住了,都在议论:“这是新来的大学生何生画的,真漂亮啊!”“看看,还是人家有文化的,吃官司都吃香!”“就是啊,洋差啊!咱在车间拼死干活,赶不上人家画个黑板报!”“就是啊,大组长肯定是他的了……”
我和张斌在院子里面听得很真切,常力跑进来当xiong给了我一拳道:“行啊,你小子!赞中队几个老大都在外面夸你呐!”
我笑了下道:“快去洗洗吧,马上开饭了!”
这时李中进了院子,看着乱哄哄的一院子刚刚收工的犯人喊道:“全都进监房!吃饭,今天晚上总厂大课教育!快点!”
张斌也开始喊道:“进监房了!进监房了!”
我们就全都进了监房吃饭,晚上的菜叫做母子相依,据说是皖南名菜,就是豆芽炒豆子,一点油水都没有,很难吃。我拿出一个铁盒的鱼罐头,用罐头上的钥匙打开,里面是沙丁鱼,我挖了一大条给王胜,又分了些给常力,剩下的汤汤水水往自己的饭钵里面一到,拌着饭吃了下去。
吃完饭开封十分钟,大家冲出去洗碗。自从我有了香烟,洗碗这种事早已经被常力包了,我坐在监房里面拿出一个白搪瓷杯子,抓了把天湖名茶,这也是开大帐开的,只卖这一种茶叶,但是很好喝。
宋刚马上提起热水瓶给我把茶叶泡上,弄得我就好像监房里面的老大一样,反倒是王胜现在已经没人拿他当回事了,开始半开玩笑地挖苦他了。
很快就关封了,电视机亮了,监房里面的电视机,开关自己是无法控制的,也不能调台,都在队部控制,现在七点钟,队部让我们看的是央视一套的新闻联播。在里面,看什么都新鲜,新闻联播也觉得好看,那里面的镜头毕竟也是外面自由的世界。
张斌在外面值班,当个内务大组长,除了不用干车间里面的劳役以外,其实也没啥其他的舒服之处。我们在车间里面劳累一天回来,可以在监房里面相对随便一些,他和小劳动两个却要在我们持完晚饭后把整个院子和大厕所打扫一遍,然后就在院子里面值班,一直要到九点钟晚点名的时候,老残队的夜值班犯上岗。
张斌趴在我们监房的窗口叫我,我凑了过去,张斌小声说:“总厂来人了,在队部,刚刚我听到两句,说是准备把咱这块黑板报拉到总厂去!”
我疑惑地问道:“老听你们说啥‘总厂’,这总厂到底是个啥?”
张斌瞪了我一眼道:“都来了快两个月了,总厂都不知道,就是岭南监狱机关所在地,设在一大队,离这里挺远的,要翻过那边的一座山。”
我说:“那又怎么样?”
张斌道:“怎么样?要是被总厂的人看上了,就不得了!有可能调我俩去总厂教员组!”
我靠!他居然恬不知耻地说什么“我俩”,整个黑板报从头到尾就是我一个人在弄,有他什么事啊!
我问道:“去总厂教员组有啥好处?”边说着我从里面的暗兜掏出一盒三五,递给他一支,他收了,但是在院子里他没法抽,只能先藏起来,我自己也点上一支,又掏出来两根大前门,回头扔给王胜,让他跟监房里面的同犯们过过瘾。
“能去总厂教员组,那你的官司就好吃了!”张斌旁边的王立山凑了过来,笑嘻嘻对我说道:“何生,给个巴头吧,俺去厕所抽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