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忠义军的人。”杜金德的第一句话其他人就没明白。忠义军是什么来头?只有秦时竹略有所思,近代军事史是他的专业,也曾经写过《庚子国变后东北民众抵抗力量研究综述》的学术论文,面对实际,他缓缓地问道:“你们大龙头是王和达、董老道还是刘单子?”
“我是刘大龙头的人,从海龙厅过来的。”杜金德有些诧异,“听您这口音,不像是咱们这旮旯的人,怎么知道刘龙头?”
“我不仅知道刘单子,而且还知道他被小人所害……”秦时竹仿佛在自言自语,“几个月前,有人卖了刘单子,他的人马被打散,然后就躲进了龙岗山……”
杜金德浑身一震,“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抱住秦时竹的大腿,哭道:“爷……爷……您既然知道刘大龙头在哪里,带兄弟去找他好不好?我给您磕头,给您跪下了……”
“晚了。”秦时竹叹了口气,盘算了一下时间,“他们活不了的,老毛子不会放过他们的。我到了这没几天,毛子已把所有的通道都封死了,刘大龙头恐怕……”
“呜……”这个汉子居然哭了起来,发出了狼一样的嚎叫,让人浑身寒毛都不由得竖了起来。原来,所谓的忠义军是东三省民众在庚子年为了反抗沙俄入侵东北而自发组成的民众性团体,包括了原先当地的团练、土匪、马贼和关内、山东来的义和拳,重点活跃在海龙一带。杜金德是忠义军的骨干,被打散后就流落到了这一带。
“大龙头,兄弟我一定给你报仇!”杜金德脸色肃穆,朝着北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一脸悲壮。
“就凭你这样,去了也是送死。”秦时竹冷冷地看着他,甩下了一句话,“刘大龙头的功夫比你强吧?他手下的人马比你多吧?他的枪械比你好吧?他连自己都保不住,还指望你给他报仇,有可能么?”
杜金德“霍”地站起身来,目光紧紧盯着秦时竹,眼睛像是要喷出火了,夏海强怕出意外,急忙用刀口抵住对方的胸口,防他再度逼近。
“海强,用不着这样。”秦时竹的言语越发冷酷,“他不敢对我怎么样,因为只有我知道是谁出卖了刘大龙头,他还指望着我呢……”
果然,杜金德的气焰消逝了,口气也随即软了下来:“请老大告诉我那个杀千刀的名字,我杜金德哪怕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忠义军被你带出来的人马还有多少?都落草为寇了么?”
“还有20多个,都是响当当的好汉。”杜金德傲然道,“我们今天上山拜寿,原本是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联络这一带的好汉共举义旗,重新拉起咱们忠义军的队伍,我们本来就不是土匪。”
“哈……”秦时竹指了指被捆成一团的土匪,“靠这种人,你就是联络到下辈子也休想拉起队伍!这是些什么人?都是些土匪、强盗、小偷,干坏事少不了他们,做好汉?哼哼,除非太阳从西头出来。你看走眼啦……你要是把他们招揽回去,估计不用5000两,500两就得把你卖了。”
杜金德脸色发红,显然是羞愧到了极点,他知道土匪们或多或少有些劣迹,原本想着英雄莫问出处、好汉不究以往的心态来招揽。没想到刚才在砍头之前听到的劣迹却是触目惊心、令人发指,难以想象这种人招募回去会生出什么乱子。
“弟兄们……”随着杜金德的一声招呼,从人群里又踉踉跄跄地跑出两个,虽然被捆着手脚,但脸上均是决然之色,和其余土匪确实大相径庭。
“这两个是我兄弟,一个叫齐恩远,使得一手好枪法,另一个是焦济世,会飞檐走壁,一身的轻功夫……咱们忠义军今天上山的都在这里了。”杜金德朝众人一拱手,再次跪下,“请老大告诉我那叛徒的姓名,总有一天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好吧。”秦时竹缓缓地说出了“李黑头”的名字,“老毛子开了5000两银子的赏格,这小子就将刘大龙头卖了。‘李黑头’什么来历,你们想必也比我更清楚——不就是个山贼么?用花言巧语哄骗了刘大龙头,一转身就将他卖了……”
三个人泪如涌泉、悔恨不已:忠义军当时急于扩充队伍,大量收编土匪和马贼,这李黑头原是马贼出身,口里说着同富贵共患难,一眨眼就将兄弟卖了。
“给他们松绑。”秦时竹挥挥手,“既是忠义军的人马,那兄弟得罪了。你们走吧,日后山高水长,会有相见之日。”
想不到杜金德听了这句话,刷地掏出原本隐藏在小腿肚上的匕首,“秦总,小心……”夏海强看得真切,大声疾呼,同时手指狠狠扣动了扳机上。没曾想对方手腕一抖,匕首“喀”地一声捅在了自己左手掌上,一下来个洞穿,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