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的时候，珠儿在旁边服侍，魂不守舍的，任谁都看出了她有心事。</p>
毕竟，平素那样机灵的一个人，今日却要连唤几声方能回神，显然不正常。</p>
她带人将碗碟撤下去后，顾绮年就问花容花铃，可知是什么事。</p>
她俩今日都跟着去了何府，如今也才回来没多久，均是很迷茫的摇头。</p>
午后院子里的人休假，不是回去跟故友亲人叙旧，便是结伴上街凑热闹。</p>
没有人会关心旁人的事，而珠儿在这个院子里，人缘并不是很好。</p>
不说其他，就花容和花铃，都不喜欢她。</p>
在太原时，珠儿进府的时间最短，但她不知走了什么门路，偏生就进了主院里当差，能力还颇得夫人赏识。</p>
再后来，李莲母子的那回事，也是她主动要求过去服侍，还立了功，紧跟着就提为二等。</p>
而进京前，她放着自由身不要，非得跟到侯府来，谁知道安的是什么心？</p>
她性子急切，又最爱出风头，平时总往夫人和小姐跟前凑，争相办事表现，让她们这些大丫鬟看着很不顺眼。</p>
故而，即使看到她红眼偷偷抹泪，都没有人主动过去询问。</p>
没人作答，顾绮年也不再多问，和母亲分别回了各自的屋子。</p>
银娟将装着地契的匣子妥善收好，上了锁。待看到那个大红纸盒时，转身问道：“小姐，这里面的首饰，奴婢是替您收起来，还是摆在旁边备戴？”</p>
想到母亲的那几句提点，顾绮年生了几分不快，恹恹道：“收起来吧。”</p>
太子妃娘娘的恩泽，可是东宫的情。</p>
摆在那里，看着闹心吗？</p>
一日的时辰那么长，大嫂却偏挑娘亲和自己刚回府的时候再让朱妈妈送来，所要强调的不就是那番话？</p>
思及这个，她心情就沉重。</p>
离开家前，爹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关起小院的门过自己的日子，不要去掺和侯府里的那些杂事。</p>
然而，形势肯定不能如意。</p>
都在一个宅院里，哪可能当真互不相干？</p>
她在炕前坐了坐，望着摆在炕几上的绣棚，粉色的巾帕底子，其上的桐花尚未绣好。</p>
在家时做的绣活，路上总颠簸着，没时间绣剩下的那一半。</p>
她想念那股馥郁的清香了，也回忆雨水洗涤花骨的情境，微雨扑面，有种沁心的凉意。</p>
这个时节，桐花早已凋零谢败；爹娘院门前的那株石榴也该结果。</p>
撑在几面上，她回想起在家时的点点滴滴。</p>
也不知晓，爹爹一个人在家，现在会做什么。</p>
银娟见主子看着绣棚发呆，问道：“小姐是想动针线吗？”</p>
“嗯，去拿个笸箩来吧，我把它给绣完整。”</p>
银娟“哎”了声将笸箩取来，又寻了白棉线穿针，边引线边道：“现在是晚上，小姐就小做会，莫要熬夜，伤眼睛，回头夫人知道后也要怪罪奴婢们的。”</p>
“我知晓了，就绣这半边。”</p>
顾绮年笑嘻嘻的接过针线。</p>
银娟却突然又道：“哦，对了，方才齐妈妈让奴婢转告您，正午前翠娥姑娘来了院里，取了小姐您以前做的一个香囊和一个帕子回去。”</p>
顾绮年下针的动作微滞，费解的反问：“哦？大伯母要这些小玩意做什么？”</p>
“不太清楚，好似是世子夫人想看看您的女红，说等来日请城里的绣娘来指点。”</p>
大家闺秀虽说不用营生，但到底得有个一技之长，说出去体面，将来夫家看人也有所优势。</p>
自己昨日在老夫人跟前，将琴棋书画都推了个干净，想来大伯母是想让自己专攻女红这方面了。</p>
估摸会给她请个有名的绣娘做师父吧？</p>
顾绮年浅笑了笑，淡淡的“嗯”了声。</p>
银娟就在旁称世子夫人待小姐真好云云。</p>
大房的好，哪里是那么容易受的？</p>
谁都不会无缘无故的抬举谁，大伯母和大嫂现在越高看自己和娘亲，顾绮年心中就越是不安。</p>
启程前，她就有种不详的预感；等将抵京的前晚，右眼皮就跳得厉害。</p>
刚落针没几下，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匆匆的脚步声。</p>
顾绮年停了动作，望向窗外，只能看到廊下灯笼映射的烛火。</p>
银娟就到门口挑了帘子去看，须臾回来禀道：“小姐，是二夫人，想是来找我们夫人的。”</p>
“这么晚？”</p>
想到先前厅堂里的事，顾绮年暗道，怕是得到了信，二伯母过来挑事的。</p>
就知道得不了安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