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柳几近是落荒而逃。</p>
顾绮年抿了抿唇，没有拦她，漠然的注视她远去。</p>
身后的蓝苏上前，试探道：“小姐，她的事，要不要告诉夫人？”</p>
先前打听时，便发觉府中众人对絮柳的过去讳莫如深。若非她是家生奴，老子和娘年轻时又受主子恩惠，也不可能犯规对自己透露。</p>
侯府里早有掌事妈妈警告过，不准乱议那晚的事。</p>
不过蓝苏的娘毕竟只是个打杂婆子，过去些年没有能管事的主子倚仗，也就仅能听说些风声。知道絮柳曾被关进柴房好一阵子，后来似是老夫人开口，交代世子夫人将她送去庄子上，对外只称为养病。</p>
后又听说，世子夫人好似还因此与老夫人拌了几句嘴，吃了训话。</p>
大家都只当絮柳是在永清堂当差时犯了大错，并不知根底。但沦落到送去庄上，也都认为她不可能再回来。谁知不过两个半月，竟然又被接回了府，甚至比以往更风光。</p>
看热闹的婢子仆妇们自然知晓是四夫人突然回京的缘故，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在给四老爷颜面。</p>
其实，顾绮年也就知道这么多。</p>
但是人都有好奇，有些人越要掩饰，就表明其中越有问题。</p>
如果絮柳只是办错差事，就算要顾忌四房颜面，但也不至于那样严谨的命人缄口。</p>
可见，絮柳犯的，绝非寻常失误。</p>
而刚刚她脸上的心虚，那副紧张的神色，皆证实了顾绮年的猜测。</p>
若是心中没鬼，何至于吓成那样？</p>
想了想，还是摇头，低声回道：“她的事，我不太方便跟娘开口。你平时多注意些就成，只要她安分守己，我们院里也不是养不起一个闲人。”</p>
“虽然小姐说得对，但闲人养着，不也碍眼吗？”</p>
蓝苏心直口快，坦白的嘀咕：“何况，奴婢瞧她就不会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p>
顾绮年轻笑了声，侧首望着她，略是轻快的调侃道：“蓝苏，她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怎么这样不待见？”</p>
“让夫人和小姐烦心的人，奴婢都不待见。”</p>
“她十多年前就是祖母给的，全府都知她给父亲守节了这么些年，如果无缘无故就赶出去总是不好。”</p>
顿了片刻，顾绮年续道：“我为人子女，没有立场的。何况，娘虽然现在不愿搭理，但肯定没有真的忽视，咱们能打听到的，她那边只多不少。”</p>
这话倒不假，相信世间没有哪位妻子会对曾经跟过自己丈夫的女人放心，尤其母亲还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p>
她不记得九年前母亲是怎么对絮柳的，但现在……肯定不可能真如表面这般平静。</p>
尤其，絮柳就生了张不安分的脸蛋，使着法子非逼得将她视为透明的娘亲注意。</p>
顾绮年其实还挺想劝诫一句：存在感，真不是这样找的。</p>
让自己母亲留意了，要么就真的别存半分二心，否则下场肯定很惨。</p>
你说，如今她在自己屋里，好好的过日子，不用干活看人脸色、也不用晨昏定省，不挺好的么？</p>
非不要过安逸生活！</p>
蓝苏应了声，本欲后退却又似想到什么，上前又禀：“小姐，奴婢昨儿看到东萍跟她在庭院里吵架，闹得还挺凶的。”</p>
“什么时候的事？”</p>
“就是少爷离开后您到主屋，而她正去求见夫人，被东萍拦在了外面。”</p>
蓝苏解释着，想起从小门里出来时躲在廊柱后看到的情景，费解的言道：“奴婢当时见絮柳姑娘动手掐住了东萍的胳膊，东萍整个表情都疼扭曲了，可没敢还手，两人对峙着跟仇人似的。”</p>
絮柳昨儿去找母亲，东萍传话时，顾绮年是知晓的，但没想到外面闹了这么一出。</p>
“东萍是大嫂原先要送去服侍哥哥的，被娘亲强留在了这，平时性子挺乖巧和顺的，没想到会和絮柳有过节。”</p>
顾绮年想着，突然抬头，“我记得东萍最先也是在大伯母那边当差的。”</p>
“回小姐，是的，东萍和西枝最初都是世子夫人身边的。”</p>
这话，却是银娟过来解说的，“她们都是自小服侍世子夫人的，西枝是早前送给大奶奶的，而东萍则差不多是两个月前给大少爷添在书房里的。”</p>
能将婆婆送去的婢子转赠他人，大奶奶怕是后宅头一人了。</p>
而楚氏，竟然没有对儿媳妇不满？</p>
顾绮年是猜不透她们婆媳间的微妙关系，只是听到两个月时有些纳闷，不确定的望向蓝苏，“絮柳是三个多月前出的事，在府里关了一阵子才被送到的庄子上，那就是说东萍在她的事后没多久就送到了大哥屋里？”</p>
闻者想了想时间，颔首应道：“是这样呢。”</p>
或是护住心切，又或是排外心理，蓝苏对侯府里送进院的人都没好感，故而无论是东萍、西枝还是柳絮，都纳为了不喜之人。</p>
想着两个厌恶的人有关联，双眸微亮，起了精神：“小姐，她们在窝里反。”</p>
顾绮年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想逮人教训。</p>
可蓝苏性子实在毛躁，便望向了旁边的银娟，交代道：“你盯着她们，看看私下有没有什么往来。”</p>
“是的，小姐。”</p>
蓝苏也不生气，对她来说，银娟和自己办事，都是一样的。</p>
但提到世子夫人，又想到了那句隐约听到的话，转身望了眼门外，见无人才小心的凑身轻语：“小姐，奴婢虽然没听到东萍和絮柳姑娘在说些什么。但昨儿她对西枝的话倒是传到了奴婢耳中，好像是早先世子夫人有意要处死絮柳的意思。”</p>
处死……</p>
顾绮年后背僵直，这程度可不轻。</p>
是犯了什么大错，要到这种地步？</p>
毕竟，絮柳相当于这些年来在侯府里四房的唯一代表了。</p>
只要不是什么特大状况，就肯定不会同对待寻常婢子般下令处死，否则总归不好对爹爹交代。而且，不管絮柳在阙梅苑里是如何身份，但她既然做了四房的人，想要处死，就绝不是大伯母一人好决定的。</p>
除非是大伯父的姨娘，她才好直接动手。</p>
但絮柳算是她小叔的女人，以大伯母的作风，不会做这种落人口舌的事。</p>
顾绮年突然就想到了一种可能，却又觉得惊世骇俗，瞠目着忙摇头挥去。</p>
自己怎么能怀疑那个？</p>
又怎么可能？！</p>
絮柳就算狂妄没分寸，也应该不会做出那等糊涂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