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这人是地上的虫还是天上的龙,今个儿也必须乖乖给他薛槐磕几个响头。
“昭王三日前就已经低调潜入了云舜,你连这事都不清楚,还敢张牙舞爪到我面前?”
便是为了这桩消息,连知府亦是特意来到了云舜下察,为的就是要迎接昭王。
“我再给你最后个机会,放开怀里的女子,乖乖地给我磕个响头,我就原谅你则个。”
薛槐阴恻恻地再度开口。
赵时隽却低头询问怀里几乎快僵成石头的小姑娘,就仿佛询问她今个儿西瓜甜不甜般,薄唇微启。
“你跟他,还是跟我?”
茶花眼睫蓦地一颤,抬眸对视上他黑沉的眼眸。
这节骨眼还问这样的问题,他分明……是在火上浇油。
不用回头,茶花也清楚后面的目光有多怨毒……
她攥紧男人的袖摆,把心一横,阖上眼轻轻吐出了两字。
“跟您……”
薛槐霎时怒不可遏地拍桌。
“将宋玄锦火烧玄宝寺一案加急送到知府大人面前!”
薛槐不敢直接动男人的理由很简单。
这人虽是庶民,但再怎么说也是昭王的人。
若他私下动了,一来会落人话柄,二来若是昭王有心保他,自己反倒没有了退路,面临丢官的风险。
但递呈给知府却不同了,赵时隽有两大罪名,一则是滥用为昭王准备的东西,羞辱皇室,二则是无官府的批文就火烧玄宝寺,藐视王法。
这样一来,从知府口中所言自然不会有夹带私人恩怨之嫌,料想那昭王再是喜欢于他,也不至于就贱到爱捡旁人用过的东西来使?
不管今个儿有没有茶花,这两则把柄薛槐都会用上,图的就是想要从这“宋玄锦”身上大捞一笔好处。
但眼下……
薛槐冷哼了一声,当是完全没必要了。
云州知府郭霈接了急报后便来到了薛槐府邸。
“今个儿府里看似骄奢淫逸,实则是专程为这位宋公子设的个局,他是昭王的人,下官虽是人微言轻,但也绝不敢放纵此人祸害县里的百姓,还请大人您公明大义。”
郭霈冷肃着脸孔询问:“人在何处?”
薛槐当即带路。
屋内茶花却嗓音干涩地问道:“您到底要如何脱身?”
男人闭目养神,半睁开睨了她一眼。
“谁说我要脱身了?”
茶花愕然,赵时隽却道:“大不了,陪你一块遭殃可好?”
他这话出于调笑之意,却让小姑娘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虽求助于他,可她绝无要他一起遭殃的念头……
门外进来了一群官差,为首的恰是薛槐。
而在他身侧神色威仪、身着四品官服的中年男人,无疑就是知府。
茶花回过神,正想推开男人将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可薛槐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冷声呵斥:“给本官拿下……”
他话音未落,便忽然被身侧人掌掴了一个耳刮子,随之而来地便是一声暴怒如雷的怒斥:“薛槐,你好大的胆子,胆敢以下犯上!”
薛槐久久没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看向郭霈,“您这是什么意思?”
郭霈咬牙瞪他一眼,旁带着身后衙差上前去。
薛槐只见那四品知府竟当着他的面,就恭恭敬敬给赵时隽行了个大礼。
“下官云州知府郭霈,拜见昭王殿下——”
郭霈曾也是京官,只是后来外派了而已,他曾日日上朝,哪能和这井底之蛙薛槐一样,连近在眼前的昭王都认不出来……
待那问候之声传入耳中,犹如滚滚惊雷,薛槐都是懵的。
他眼睛发直地看向理所当然坐在那里受礼的那人,就见对方慢悠悠地抬起眼皮。
“现在,可还需要我给你一个交代?”
外面随之进来的是昭王府豢养的私兵。
早在赵时隽进府看到怀里的小东西时,就知晓今日的戏可要远比戏台子上的更精彩了。
他在头次遇到茶花后,便走出去几步,神色阴沉地问了冯二焦。
“还记得我交代你什么时候可以把昭王请出来吗?”
冯二焦:“时机成熟的时候?”
赵时隽扯了扯唇角,“现在时机就成熟了。”
冯二焦愣住,虽揣摩不透这主子又打了什么主意,但他也觉得这游戏玩得着实累人。
他堂堂昭王府太监总管混得跟个不入流的小厮似的,贼费力气。
俞渊带了一摞账簿子丢在了薛槐面前,朝薛槐冷冷道:“薛知县,倘若不这样,恐怕也不能轻易知晓,您在云舜自称土皇帝的逍遥日子里,都把赃款藏在了哪里……”
这世道抓个贪官固然容易,但让那些早就做好死也要抱着财死的人再吐出赃款,却还是需要一些周折。
薛槐以为从赵时隽踏入云舜那一刻起,自个儿就为他布了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殊不知,自己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个。
所有人都各怀心思,有错愕,有悚然,也有幸灾乐祸。
可唯独茶花浑身浸在了冰水里一般,僵硬的细颈后生出些凉意,不敢回头看去。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产生了幻听……
茶花不是没想过自己和哥哥也许迟早会遇到那位昭王。
但绝不该在这样的情形下,坐在昭王的腿上,任由他有力的臂膀圈着她的细腰,指腹带着几分狎昵的摩挲。
下巴忽然被一只宽大手掌捏起,对方看到她微微发白的小脸,口中“啧”了一声。
“怎么?”
男人低沉的嗓音里恍若夹杂了一丝好笑。
“我是昭王,又不是魔王……”
“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