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包间依着河岸,旁边一棵扭曲的歪脖子古柳,一半在水上一半在房顶,再稍远一点有座木头浮桥伸向对岸,穿着红色大衣的年轻母亲牵着穿白色羽绒服的小女孩在桥上扔石子玩,每扔出一颗石仔,小女孩就咯咯咯地笑个不停,那笑声,清脆如白灵。
我入神地看着她们,心思恍惚,桑布奶奶问了我好几次吃什么才回过神来,撒娇地说奶奶,你老人家说了算,点什么我就吃什么!
桑布奶奶把点菜单递给我说,还是你自己点,老太太跟你们年轻人口味儿不一样,你想吃什么就尽管点!
我吊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说,奶奶,还是您老人家点嘛,您放心,您今天就是点个石头我也照吃不误,谁叫您今天是女神呢!
老人家含笑斜了我一眼,说什么女神,老太婆了!
老太婆也是女神啊,老女神!我笑着回答。
老人家笑得眼都眯了起来,连声说好好好,老女神,我是老女神,还是小桐子会说话。她翻看着菜单,点着上面的照片说,小桐子喜欢吃毛血旺,服务员,先点个毛血旺,再点……嗯……腊肉,用蒜苗炒,小桐子也爱吃,还有……
我取过餐具,不经意见对面的央金嘴角上撇着,正鄙夷地看着我,心里一滞,脸上却若无其事,把碗筷放在桑布奶奶面前,说奶奶你别尽点我爱吃的啊,还有尼总他们呢,您点些他们喜欢的!
老人头也不抬,自顾自地说,他们喜欢吃什么我怎么知道,等会儿让他们自己点,我先点咱们吃的。
央金不着痕迹地哼了一声,尼桑黑着脸低着脑袋玩手机,尼玛看着我和桑布奶奶,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只尼顿一如既往地温和。
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尼玛打着哈哈说,没事没事,姨妈,你点你喜欢的,我们的等会儿自己点。
央金帮尼顿开打餐具,突然淡淡地说,青桐,听说你们在夜总会工作的小姐都要取个假名字,你的也是假名吗?
闻言正在看菜单的桑布奶奶手就停住了,看向央金,有些莫名其妙地。假名字?谁有假名字?
我内心一叹,为央金着急,也为自己悲哀。这屋里的三个男人,谁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央金此时点出我的身份,不过是再次提点她的三位男人,我是个的小姐。当然,另一层意思也自命清澈不屑与我为伍;再有就是警告她姨妈,我接近她是另有目的的。当然,我确实也悲哀,夜场的工作是我自己选择的,无论什么样的借口,见不得光却是事实,所以无论是在幼儿园还是在养老院,如有人问我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是在打工。桑布奶奶是我的恩人,我视她如亲人,真的不想让她失望。但此时,央金一句话就把我推到火上灸烤着。
央金并没打算放过我,很快接了一句。姨妈,我说是青桐的名字啊,真的挺好听,是真名吗青桐?
我不知道当时脑海里转了多少弯,内心焦灼,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太阳照在脖子上的刺痛。桑布奶奶困惑的注视着我,我想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对,就是那样,我想轻松下来应对,但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平静不了。如果能让老人家短暂失聪多好,没有听见央金的话,或是……让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用力闭了闭眼。此时,如果央金愿意不提这事儿,我愿意给她下跪!
尽管我沉默不语,央金却并没打算放过我,一边把打开的餐具放在尼玛和尼桑面前,一边又说,青桐,聊聊嘛,平时我们对你们那行接触太少,你身在其中最清楚了,给我们说说,妈咪都是怎么管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