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德奎昨天喝醉了酒,狠狠地在大街上疯狂了一把,回到大营里还有些意犹未尽,眼前总是晃着苏家二小姐那个小美人的身影儿,于是大手一挥,军令脱口而出,让手下的几个亲兵到苏家去送彩礼,办事也真可谓是雷厉风行。
可是他今天早上一睁眼,细细回想起昨天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暗自后悔;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江南应奉司都司宦官任守忠的贴身小太监就到了。小太监给他说的明明白白,任大人让他跑步去回话,——并且还是到苏家,这样一来,他还真不知道这趟浑水有多深了。
石德奎惴惴不安地进了苏家大院的二道门,迎面就看见一个有功名在身的举人,睁大眼睛仔细一瞧,这不是昨天在大街上给二小姐说情的那个人吗?石德奎虽然是个火爆子脾气的的武夫,可这么多年又是边关又是京城的一路混下来,世态的险恶早就不知见过多少了。脑袋晃了两晃就就把眼前的事理出了一个头绪。
昨天他的亲兵回来向他禀报说,苏老爷子听到他“要纳二小姐为妾”的军令后“当场昏厥”,如果苏达善早就有任守忠这么一棵大树在上面照着,那个老家伙还怕什么啊?——看来肯定是眼前这个读书人捣的鬼!
石德奎虽然是开国元勋石守信的后人,可是他心里明白,自从当年以他父亲为首的那帮人喝了太祖皇帝那杯酒,然后乖乖交出兵权的那一刻起,这大宋王朝就已经是那帮读书人的天下了!——作为一个武将,那就是打仗的时候冲锋陷阵,仗打完了回来吃喝玩乐,其他的事掺和的越少越好。
想到这些,石德奎暗暗吞下一口恶气,冲着岳明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岳公子,久仰久仰!——走,咱们一起去见见任大人!”
在岳明心里,这个石德奎就是一个行事鲁莽,为人霸道的粗人,可是一看今天石德奎的一言一行也是一个极懂得收敛的人,心中暗自有了一丝的赞赏。他本来不想跟着这个大老粗和屋里的那个大太监瞎掺和,可是从这石德奎的刚才眼神里就能看出,在这个将军的眼里,自己和任守忠,还有苏达善早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讪讪一笑跟着石德奎就进了客厅。
两个人一进来,屋里的谈笑声戛然而止。任守忠一看石德奎一身戎装,规规矩矩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阴阴地一笑,说道:“石将军公务繁忙,洒家打扰了!”
石德奎急忙赔笑道:“任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下官当然是随叫随到,不知任大人把在下召来,有何吩咐?”
岳明不知道这宋朝的官阶到底是怎么划分的。一个朝廷堂堂禁军的统领居然对着一个太监自称是“下官”,心中不禁暗暗称奇。他一看屋里这架势,可不就是上级在对下级在训话吗,于是在旁边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来开始看眼前这出好戏。
苏达善刚才和任守忠说的是眉飞色舞,可是自从石德奎一进来,顿时就觉得眼前的这个场面有些窒息,急忙起身离座,找了个墙角静静恭候去了。
任守忠把手里的拂尘扔给身后的那名小太监,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开门见山地问道:“石将军,洒家听说昨天苏老爷子的二小姐在街上遛狗,不巧被你撞见,你让手下处死了那条狗并当场放出话来说还要严惩不殆,可有此事?”
石德奎又暗暗吞了一口气,闷闷地道:“任大人说的没错,确有此事。”
任守忠看着石德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笑道:“一个丫头牵着狗在街上走走,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手下的人将那条狗处死也就得了,大不了再处以罚金,以儆效尤,这就足以让全城的百姓心存畏惧,不敢再藐视朝廷的法纪了!——除此之外,还要严惩,那可就有些不妥了;如果将军再揪住人家苏家二小姐不放,那就要惹人闲话了,你说是吧,我的石大将军?”
石德奎本想着这阉货肯定要当场质问他“强抢民女为妾”的事,如果真是如此,那他这个马步军都总管的面子可就真的丢大了;没想到任守忠根本就没提那件事,不由得偷偷瞥了一眼坐在一旁若无其事的岳公子,急忙拱手附和道:“是……是,下官谨记任大人的教诲!”
任守忠哈哈一笑,和颜悦色地道:“当官的不用于常人,我们不经意地咳嗽一声,下面的百姓们就要发高烧半个月,弄不好那是要出人命的!石将军你也许不知道,你的一句‘严惩不殆’,差点儿没把人家这苏府上下的人给吓死!”
“下官谨记任大人的教诲!”石德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