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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制造局紧闭厂门、内外布满荷枪实弹的治安官已经两天了,高级总管和工头被宣教司的特务横扫一空,但与此事无关的学徒们仍旧不能随便离开,事实上他们被囚禁在自己的宿舍里,除了到点下来在宿舍前蹲着吃猪食,哪里也不能去。
这天中午空地上,郑阿宝蹲在一群工人中间,拿着发到手里脏乎乎的饭团,却不下咽,他哽咽了一下,然后用满是湿痕的袖子擦一下饱含眼泪的双眼。
“小宝,吃饭吧。你大哥没事的,他又不是什么总管,只是被叫去装艺官而已。”旁边一个学徒看他这个样子劝道。
“可是为什么他没被放回来啊,一直被关在前面厂房里呢?”郑阿宝嘴撇得像个弯钩,随时都会哭出来。
“又不是你大哥一个人,他们20几个都在前面。”旁边的人劝说道:“最多挨顿鞭子!包拯还得分龙头、虎头、狗头铡刀呢,从上往下处罚,陈总经办杀头的话,下面总管就坐牢啊,到了你大哥他们这里,最多挨顿鞭子,他们总不能杀头坐牢啊,对不对?”
正说着,面前站在工人堆里的几个治安官飞快的跑向后门铁门,拉开铁门,一队人马进来,这批人马一来,工人全都傻眼了:全是高帽蓝衣武装带的洋枪队,肩上挎着的是正宗的法国米尼枪,脚下不论军官士兵全是皮鞋,排着三个纵列咔咔的走过来,简直好像迎面来了一场飓风,这气势压迫得这群工人纷纷后退,又不敢站起来。都蹲着好像被驱赶的蛤蟆群一样,密密麻麻的朝屋根子靠去。
满心担忧的郑阿宝自然地挪得慢,他听到前面的一个治安官说着什么:“皇帝驾临了…”
“皇帝来了?大哥不会死吧?”郑阿宝此刻再也没有几天前看到这些洋枪队的兴奋,相反满心都是恐惧和不安,他把身子缩成一团。怯怯的看向这些皇帝的近卫队,他想朝领头地那个帽子上插羽毛的军官跪地申冤:大哥真是无辜的,是王总管叫他去的。
“小毛孩子还不滚远点?!”一个治安官看到这个学徒退地还不远,举起手里的火枪作势欲打。郑阿宝哭着爬到了墙根人堆了,终究没敢再说一句话。
后来的这批装备精良的近卫队,很快散开,隐隐的对着宿舍区的人形成包围。
过了不久,一个西洋装短发官过来,对军官说了几句,那军官立刻对着学徒们大吼起来:“都站起来!排好队!马上去厂房!”
赵阔丝毫没有守信的美德,也没有做皇帝金口玉言的觉悟。他肆无忌惮地耍了陈开父子,说来视察,却是把陈其荣及其手下的各个关系人诱进工厂,然后封厂抓人。他自己根本没到,而今天他终于亲自来了。
在前门下车后,这个皇帝穿着一身粗布袍子带着头巾,在周围一群洋装官员和军人的护卫下进了厂房,在砸完陈家场子之后。才来看看设备和装配线了。
20个被扣押的假艺官在近卫队士兵中间远远看着这皇帝,人人脸色发白,喉头发干,不少人大腿抖着,膝盖朝前弯曲,随时都会下跪。
但赵阔没理他,前呼后拥地转了一圈,直直进了被翻得满地鸡毛的总管室,赵影紧随而入。
一进那豪华的房间。赵阔看到了墙上那个勤字。走近看了看,扭头笑道:“宦助国就这个鸟字。陈其荣给了他2千银子,真是我大宋最牛逼的书法家了。”
赵影嘿嘿一笑,替赵阔把王大立的办公桌清理了一下,把带来地一叠文件放在了上面,自己侧身而立。
赵阔大大咧咧的坐下,手指磕着桌子,说道:“带过来吧。”
“把李玉亭、郑少庭、张三发带过来。”赵影立刻对着门口大声命令道。
很快三个战战兢兢的年轻人被带进了这个从来让学徒不寒而栗的地方,而这次寒到骨头里。
三人一进来,连头也不抬,不约而同的对着赵阔五体投地,头在木地板上磕的咚咚响:“小人不知情啊!是上面让我假扮的!”“陛下,小人家里还有9老母!实在与我无关啊!”“饶命!饶命!呜呜!”
“都闭嘴!”赵阔本来还想多等一会,看看这几个人精彩表演,只是这几个人都是干活的年轻人,身强力壮,哭号起来也份外惊人,在小房间里把他耳朵震得嗡嗡响,磕头磕得像打鼓,让他心脏狂跳,让这个阴险的家伙不得不无奈地中止他地恶趣味。
“别哭了!再哭砍了你全家!”赵阔无奈的对哭哭啼啼地那个家伙说道,立刻再没哭声,赵阔伸长脖子打量了跪在地上的那家伙一下,擦了擦头上冷汗,心道:“看姿势和表情,怎么这么像咬舌自杀?”
“我不杀你们,我也不处罚你们…”赵阔咳嗽一声,大声说道。
立刻三个跪地的人唰的一下抬起头,和赵阔对视3秒钟,然后又唰的磕头到地:“陛下万岁!”“万寿无疆啊,皇帝大人,我回家给您立个长生牌位,天天给您…”“圣君啊!陛下啊!圣君啊!呜呜……”
“他妈的!你们能不能消停点?都给我站起来听清楚了!”看着他们又吼又叫,赵阔简直愤怒到了极点,猛地一拍桌子,吼道:“谁再打断我说话,我就立刻毙了你们!”
一分钟后,小屋里终于安静下来,赵阔舒了口气,看着三个家伙,说道:“我知道,你们三个都是这个制造局跟洋人学的最快的,机器操作和组装什么的都是工人里面最优秀的,所以我想把这个厂子给你们其中一个。赐给你们地。白送。”
说着,赵阔对着又瞪过来的纯洁的好像牛眼的六只眼睛唰得抬起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谁也不准说话,不准动,好好听着!”
“知道什么是赐给你们吗?这个厂设备、厂房还有一些原料。以及薪水什么地,大约花了我40万两银子,我全给你们中一个人,你姓什么。这厂子就姓什么,是你家的了,你留给你儿子都可以。你就是这厂的掌柜,你爱雇佣谁就雇佣谁,你爱解雇谁,没人管得着你,我也不管。你们造出来,卖给我。或者卖给谁都行,但肯定我的订单是最大地,赚得银子都是你们的,有本事就去当富豪吧。”
说到这里。赵阔竖起了食指,盯着面前三人说道:“但是有条件,很简单,就是给我造出合格的枪、火药和子弹来。大批的造出来,就像这些设备在巴黎转动那样!”
说完。赵阔对着三人又大吼起来:“好了,立刻给我出去!想明白我什么意思,想明白了进来。”
果然三个人已经完全木头人样了,呆呆的不知所措,还是赵影走过去,把他们推了出去。
三个人懵懵懂懂的被推出门,郑少庭愣了好久,才扭头好像做梦一样说:“皇帝是什么意思啊?”
李玉亭指着头顶的屋顶,又指着宽大厂房里的各种机器:“他要把这个制造局送给我们?是什么?这些都给我们?我不懂。”
“难道让我们当陈总经办?”腮帮子上还挂着泪水地张三发来了这一句。立刻其他两人再次僵硬。
“不是总经办。是总掌柜、总老板、总铁匠铺的主,明白吗?”叫回三人后。赵阔再次苦口婆心的解释,毕竟这种事也许是开天辟地以来这土地第一遭:“他总经办是替我干活的,那我地钱给我造东西,好像包工头,但你们不是,你们就是这里老板,一草一木都姓你们的姓。好比大宋是我的,这个制造局就是你的,明白吧?”
“为什么给我们?这么大厂子!我们……”张三发目瞪口呆。
“谁能造出枪来我给谁!”赵阔叫道:“再打个比方吧,比如我现在是广州的一个老板,我有点银子,在惠州开了个饭馆,但是我人不能天天盯着,就让伙计去看着,结果伙计给我搞得很烂,赚不上银子来,我怎么办?我只能卖给当地有本事地人,让这个饭馆赚起钱来。但我是皇帝也,我白送给你们,只要你们能搞起这个厂子来。”
“为什么你是老板?您是皇帝啊。”张三发结结巴巴的说道。
“把他给我撵出去!这他妈的听不懂意思啊!这脑袋还能干好?”赵阔差点气死,挥手指着张三发大吼道。
赵影抓住张三发头发猛地一扯,接着一脚把张三发踹出门外去了,扭头对剩下两个人问道:“你们懂吧?”
“我大致懂了。”郑少庭满头汗的点头。
“我也是…”李玉亭也频频点头,不过还是有点梦游的模样。
赵阔终于微笑了,他对着两人伸出手去,以后世保险销售员的口吻叫道:“40万两银子啊,马上就是你的了!而且这是座金山,只要造得好,不愁没买家,那时候黄金白银滚滚而来,你马上就会出人头地,成为大富大贵之人了。”
“陛下,就这么送给我…?”郑少庭也结巴了。
“当然有条件,我看你们情报了。”赵阔奸笑一声:“郑少庭佛冈人,铁匠世家,流落广州后入厂,学的较快;李玉亭,湖南人,哈,乡村秀才啊,53年躲避长毛来广州投亲赶考,结果亲戚不知所踪,也沦落街头,只好来这里混口饭吃,不过你一个秀才心灵手巧啊,学的也很快“不是躲避长毛………”李玉亭满头冷汗,不知怎么和工友晚上发牢骚地话,这个皇帝都知道。
“不管你们以前干嘛地,你们现在都是大宋子民。”赵阔挥了挥手,制止了李玉亭的紧张辩解,他看着两人说道:“一个厂不能有两个头。这个厂子我只给一个人,你们需要斗一斗,谁赢了,我给谁!谁赢了,立刻就是40万两银子资产地西洋工厂厂主。大宋新贵!干得好,我还会给你们封爵!你们祖坟上冒青烟了!敢不敢拼拼?”
这一次,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几秒后。先后喉头咽了口唾沫,互相侧头看了看对方,郑少庭先说:“陛下,我拼!”李玉亭立刻问道:“陛下,怎么斗?”
赵阔手指指着门外说道:“机器你们都会用,外面有现成地原料,我不需要你们做木工,枪托、护木什么的不用做。直接用现有的半成品;你们需要斗的只是操作机器的部分:造枪机、造枪管、钻膛线,然后组装;我知道外面很多工人都是滥竽充数,狗屁不会,但你们知道谁水平可以。我允许你们每人挑10个帮手,就在这厂房里,每人给我造十条枪为止----最先完成地、合格品最多的、质量最好的,总而言之,做的最快最好地。就拿走这个制造局!”
“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赵阔从怀里扯出一个银怀表,打开表壳:“吃过饭了吗?现在去挑人,挑好了立刻开始。造好通知管事的官员。”
站在外面空地的工人堆里的郑阿宝,看到了哥哥和李玉亭并肩走出来,这个小孩立刻大叫着跳起来挥手。
刚刚被放回去的剩下装艺官的人以及张三发,已经把大体情形说了,虽然工人们不是很理解,但都知道不是什么坏事了,所以郑阿宝看哥哥出来。已经是欢呼雀跃了----人没事就好。
紧跟来的赵影提着怀表站在门口。对郑少庭两人说道:“你们去和他们解释下,一会回来。我看着你们挑人。”
两人能从那么狂暴地洋人技师那里,在不是很懂外语的情况,用猜、观察和模仿学会一些技术,脑子都好用,此刻已经明了情况:就是要挑工人里懂行的,干活卖力的!
一旦赢了,这群人也许直接就是自己地骨干手下,谁也不敢大意,两人嘴里一边解释,一边在工友堆拉自己认识的、会干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