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和尖叫同时,后备兵的阵中发出一阵凄厉的哨响,士兵们立刻由匀速步行变成了快步冲锋,十丈远的距离转瞬即到,残酷的战斗立刻展开了,锋利的长矛贯穿了肉体,金属锋刃的碰击声,突然被截断的惨叫声,交织成一片,受伤倒地的士兵们立刻被补上一刀,就算是少数的幸运者,也会因为袍泽无暇救援而慢慢失血而亡。方才的围攻者和被围攻者的地位立刻倒转了过来,公允的说,苏州兵的勇气和苦战到底的决心丝毫不逊色于敌人,因为他们的根本无路可逃,可是他们的装备和训练就差多了,老练的后备兵们用手中的大盾互相掩护着,而用右手的长矛和短剑刺入敌人的小腹和两肋,那里的甲胄防护比较差,人体内也没有骨骼,不容易将兵器折断或者卡住,他们使用的宽刃短剑在这种密集队形的交锋中十分好用,既可以砍劈,又可以刺杀,比长度更长的横刀更容易挥舞,也不容易折断,很快他们就压倒了眼前的对手,苏州兵开始失去秩序,接二连三的掉头向后面逃去。
可是苏州兵突破缺口时失去秩序的恶果此时显现出来了,后面的兵士还在不停的拥挤过来,和溃兵撞到了一起,听到身后敌兵的喊杀声,溃兵们开始失去理智的推挤甚至殴打起阻拦他们去路的袍泽来,随着呼痛和咒骂声,推挤和殴打逐渐变成了厮杀,几分钟前还站在一边的人们仿佛失去了理智,挥舞着刀剑和拳头,竭力想要冲开对方的行列,这个恐怖的漩涡将一切都席卷进来,然后嚼碎,吐出许多渣滓来。那些经验丰富的后备兵军官没有逼的很紧,他们竭力的保持好部属的队形,杀死那些往侧面逃走和顽抗的敌兵,慢慢的逼了上去,等着敌人自己消耗完毕再发起致命一击。
钱传褄浑身浴血,头盔早已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发髻早已打散了,满头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俊秀的脸庞上满是绝望的表情。方才胜利仿佛还触手可及,只不过眨了一下眼的功夫,一切便颠倒过来了,方才还在围攻敌军的苏州兵现在正在被围攻,那些刚刚高呼着“威武”的士卒们此时闭住了嘴,丢下盔甲和兵器,转身往常州城中逃去,只有那些躲在盾牌后面的敌兵,还是那样沉默(www.19mh.com)的砍杀着,将自己手中的军队一排排的砍倒在地,就好像收割庄稼的农夫一般。钱传褄猛地闭上了眼睛,难道眼前的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吗?他睁开双眼,一丝惨笑出现在他那俊秀的脸庞上,眼前的一切还是那样,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情况更糟糕了,敌军的援兵已经和那些小方阵连成了一片,苏州兵的阵型已经慢慢的,但是不可阻挡的崩溃下去。
钱传褄解下身上的盔甲,丢到了地上,一旁的亲兵觉得情况不对,正要上前阻拦。钱传褄却拔出佩刀一扫,惨笑道:“先父留下的基业,已经被我糟蹋干净,也罢,钱氏一代而兴,便让他一代而绝。”说到这里,他猛地一踢马肚子,那坐骑吃痛,长嘶一声,便要向敌阵冲去,原来钱传褄此时心丧欲死,竟然要直冲进敌阵求死。
这时斜刺里却伸出一只手来,死死抓住那坐骑的笼头不放,那马儿冲了两步,还是不得不停住了。钱传褄此时早已冲昏了头脑,手起一鞭便抽了下去,口中喝道:“兵败者死,莫非某家求个速死也不能了吗?”
那人挨了一鞭,却还是抓着马笼头死也不放,口中急喝道:“公子为何如此愚钝,将大有可为之躯如此虚掷。”那坐骑挣扎了几下,可还是拗不过对方的雄浑臂力,逐渐静了下来。
钱传褄转身一看,那人却是应该负责守卫壁垒的王启年,不由惊道:“王押衙,你怎么在这里。”
王启年却不回答他的问话,径直道:“公子,眼下局势已经不可收拾,你快收拾败兵,掩护李刺史回城守备,莫要在这里耽搁了。”
钱传褄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此时一阵激烈的鼓声传了过来,他觅着声音望过去,却是润州军帅旗所在的小丘上,透过薄薄的烟尘,依稀可以看到黑压压的润州军本部正向这边压了过来,显然是安仁义投入了最后的预备队,已经发起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