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璋的喊声便好似一阵有形无质的大风吹过,扫的明州军一阵混乱,古时治军之法虽然强调的重点不同,可归根结底无非两条,一个是严刑威逼,第二个便是重赏相诱,尤其是严刑,毕竟战阵之上,白刃相交,生死之地,要让士卒们克服恐惧向前杀敌,只有让他们觉得后面的惩罚比面前敌人的刀剑更可怕。这般以来,军中士卒对上官与其说是尊重更不如说是恐惧,明州军也不例外,高地上的那些军官平日里役使军士,滥用酷刑的事可都没少做,只不过军士们顾忌军法森严,害怕牵连道明州的家小,敢怒(www.ibxx.com)不敢言罢了,可此时对面的喊话说的明白,镇海大军已经攻克明州,大势已去,杀了以前那些苛待自己的上官还有恩赏,其结果可想而知。
罗方站在高地上,他和其他几名都尉已经被一系列的突变给惊呆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毕竟他们都只能做五分之一的主,若是说错了话,立刻惹来杀身之祸也说不定,结果个个都打定了绝不出头主意,看清了形势再表态。这几人正面面相觑,猜测同伴的意图的时候,随着风声传来了陈璋“只罪首脑,胁从不问”的喊话声,众人只觉得一盆冷水从顶门上浇了下来,如果说方才还是军心摇动,那现在眼见得就要土崩瓦解了。不待罗方开口说话,便听到下边军阵中有人高喊道:“我等愿弃暗投明,依附吕相公。”那喊声便好似倒下的第一块骨牌,军阵中接二连三的有人应和,还%{小}说 3.wnhba有斥骂声交织在一起,方才还并肩作战的明州军士们转眼之间便兵戈相见,自相残杀起来,黑暗之中,谁也不知道身旁的同伴是打得什么主意,许多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便稀里糊涂的死在了陌生人的刀下。此时罗方也顾不得其余都尉的想法,领着六七个亲兵冲下高地想要将乱兵弹压下去,可刚冲破了两三层,身边的亲兵便被乱兵冲散了,只剩他孤身一人挥舞着佩刀大声呵斥兵士们恢复秩序,最后死于乱军之中。
越州石城山,吕方统领的镇海大军和武勇都叛军已经对峙了十余日,经过开始两天的接触战后,镇海军便不断的加固营地,以为长久之计,叛军多次挑战未果后,也只得加固己方的营地,而且在镇海军在砍柴汲水时遇到叛军,发生冲突俘获的敌军士卒后,吕方也下令给予酒食后纵其归去,这般数次之后,两军士卒在砍柴汲水相遇时,也自行其是,不复冲突,结果在其他地方打得火热的时候,这个中央战场反而平静了下来。
镇海军垒壁上,吕方正仔细的观察远处的叛军营垒,身后簇拥着一众将佐,只见叛军们正从运河旁挖掘河泥,然后运回己方晒制泥砖,作为修筑壁垒的材料,叛军的营垒已经渐渐延伸到了山麓,看来徐绾打算将自己的壁垒修筑到山麓,彻底绝了吕方从侧翼迂回的决心。
刘满福神情紧张的来到吕方身后,低声禀告道:“吕公,杭州有紧要军情来报。”听到刘满福的禀告,吕方神色微微一变,转而轻笑道:“佛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谨慎了,我既然以他为留后,便大可自专,何必事事都请示。”周围将吏笑着应和。
待到吕方回到帐中,只见一名信使坐在帐中,满头是汗,也不知是一路赶来辛苦还是急出来的,见到吕方进得帐来,赶紧敛衽拜倒,从怀中取出一封帛上呈。吕方不待刘满福转呈,便一把抢过信,待检查过信封印鉴无损后,拆开帛一看,吕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过了半响,他将帛递给一旁的刘满福道:“满福,你也看看这信。”
刘满福接过信细看,原来这信乃是吕淑娴写给吕方,讲述赵引弓即将引兵侵攻台、温诸州之事,最后提到了陈璋领本部出袭明州之事。还没看完信,他便耐不住性子,急道:“明公,赵引弓那贼子侵攻台、温二州,那温州乃是闽浙津要所在,若让他得了此地,只怕战事绵延开来,就非旬日能决了。”
吕方点了点头:“不错,事情弄到这般境地,也怪我小看了这赵引弓,以为以大兵压境,必能震慑徐、赵二贼,想不到此人竟然弃根本不顾,行此冒险之策。结果杭州精兵猛将皆被我抽去,结果遇到突变,却无人能应变。倒是这陈璋出乎我的意料,别人在此境地都唯恐惹人嫌疑,他倒敢冒险出击。”说到这里,吕方啧啧数声,显然是感叹陈璋的果决胆气。
刘满福点了点头,问道“那现在我军该如何行事,如今武勇都营垒已成,猝然难以破之,我军若在此久持不决,只怕温、台二州空虚,有大变发生。”
吕方笑道:“叛军营垒虽固,可毕竟兵力不足,这些日子来他们兵士加紧修筑营垒,日夜不得休息,早已疲敝,我放回他们樵采汲水之徒,以来是为了麻痹他们,二来也是去了叛军同仇死战之心,如今虽然时机并未完全成熟,也可一战破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