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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延规也不谦让,对屋中人团团作揖道:“以在下所见,钟匡时新继大位,威信未著,士众之心尚未亲附,兼之新遇大败,正是人心浮动之时。若大军浮舟而下,直逼洪州城下,彼虽有智勇之士,亦无暇得以施展。若拖延时日,彼卑辞厚币,求的外援,城内人心安定,洪州城郭坚固,存黍可支数年,那时攻城不下,外有援兵,则悔之晚矣!”
听了钟延规这番分析,淮南诸将脸上纷纷露出兴奋之色,有几个性急的干脆交头接耳的说了起来,毕竟淮南大军出动之后,不费一兵一卒便取下了江西的门户江州,众人寸功未立,在这种情况下,屋中淮南将佐胸中的求功之念便好似火上浇油,燃烧的愈发炙热。
秦斐却是丝毫不为屋中热烈的气氛所动,冷静如恒,一对眸子直视着钟延规问道:“那危全讽、危仔倡、彭玕他们呢,这几人实力雄厚,我军长驱直入,直取洪州,这些人若是领兵来援,会不会对我军不利呢?”
“彭玕所领的吉州与马殷交境,危氏兄弟虽然是钟匡时的亲家,但这两兄弟都以抚州为自家地盘,乃是自守之贼,而且这两人当年与先父也是分庭抗礼的人物,兵败之后为形势所迫才屈身降服,钟匡时虽然娶了危全讽的女儿,但其中实有芥蒂。只要我军行动迅捷,就能将其各个击破。”
秦斐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只是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屋中的淮南将佐见状不由得屏住呼吸,等待主将的命令。却只听到秦斐沉声道:“将士们远道而来,已经疲敝了,且先休息一日,再做打算!”说罢不待诸将多言,便自顾下堂去了。
江州刺史府和当时绝大多数唐末的官府衙门一般,大体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前部为处理公事的刺史府邸和附属诸曹,而后面部分则是刺史本人及其家属亲兵的私人府邸。自从淮南军进入浔阳城之后,钟延规便从这刺史府中搬了出来,让与秦斐,自去寻了一家院落居住,于是这江州刺史府便成了淮南军西南行营都统秦斐的幕府所在。
府内的一处院落中,竹影婆娑,夜风吹过,带起一阵微响,反倒显得更为清幽。明亮的月光照在院中,倒映出一片片黑影,在微风的吹拂下慢慢摇动,倒好似无数影藏在阴暗中的猛兽,随时都可能跳出来择人而噬。
秦斐站在房中,正扫视着屋中的摆设,这屋中布设的简朴异常,除了一床一几以及墙上悬挂的横刀和一张硬弓以外,环顾萧然,床上的被褥也都是葛麻所制,便是中产之家,也不至于如此。秦斐打量了半响,脸上神色复杂,感慨万千。
这时,外间传来一声通传,却是范思从前来拜见,此番淮南出兵,杨渥将自己的一众心腹尽数遣来,积累资历和经验,连范思从这个头号心腹也不例外,在秦斐属下担任记室参军一职,方才他去秦斐的住处,却又扑了个空,只听说秦斐去了此处,便赶了过来求见。
“属下拜见都统!”范思从敛衽下拜道,他在广陵时便就行事持重,在杨渥诸多新近得志的心腹之中,更是迥然不同,此番在秦斐属下更是谨慎小心,虽然眼下并非正式场合,诸般礼数也是一点不缺。
“范参军请起,不必多礼!”秦斐扶起范思从,他对这个杨渥的头号心腹十分小心,丝毫不以自己身居高位而自倨。
“属下此番来拜见都统,却是想为白天的事情请教一番,那钟延规所言末将听来颇有道理,为何您却不置可否呢?”
秦斐却没有直接回答范思从的问题,指了指这屋中陈设,问道:“思从,你可知道这屋中原先住的是何人?”
范思从这才左右打量了这屋中陈设,答道:“这里本是江州刺史府的后府,看这屋中陈设,应该是一个钟延规属下的都头、十将之类的人物吧!”
秦斐笑了笑,道:“错了,这里的主人便是钟延规本人!”
“什么!”范思从不由得大惊失色,他又重新打量了一会四周的陈设,带着有些不敢相信的神色问道:“属下看那钟延规的年岁,也应该有妻妾,看这室中便是个中产之家也都不如,他好歹也是统御万人,执掌方面的人物,怎会如此自苦?”
“某家一开始也不相信。“秦斐脸上现出感慨万分的神色:“我到了住处之后,看到那住处虽然摆设的十分华丽,但却不像是个武人住的地方,于是便招来仆妇询问,才知道那只是钟延规妻妾的住处,他自己平日里都是在这个院中,那个地方十日里也住不上一日。此人如此自苦,必然所谋甚大,绝非甘居人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