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在外母担忧,秋露气凉添衣愁。徐夫人又唠叨懋儿的事。
徐盖有点不忍烦说:“你天天唠叨懋儿,有用吗?懋儿从小叛逆不听话,打也打过,罚也罚过。他天性不恋家财,由他去吧。你管好感儿、弼儿就行了。”
“你们男人懂啥?儿子是娘身上的肉。秋风吹凉儿子的身子,也凉了娘的心。他出门这么些时候了,穿的什么衣,吃的什么饭?鞋儿破,禔袜破,衣褥脏,没有个女人缝缝补补。懋儿出世才十七个年头,还是个半大孩子。你不管,我管!我明儿骑个驴子去看看懋儿。”
“懋儿娘,你疯了。瓦岗百里水草荡,没有一条平坦道途可走。甭担心,有那么多庄户大男人侍候他。”
“男人?扶犁耕田男人侍候徐家公子?那不行。明儿送个丫头去那边。”
“送个丫头?本庄户中有几十小丫头,送谁家的丫头去瓦岗呢?哎,懋儿娘,懋儿沒娶媳妇儿。小丫头去侍候懋儿不方便,送个老妈子去瓦岗。”
“去你的溲主意。歪瓜裂枣的老妈子侍候徐庄大公子,多掉价。我选好了,厨房里打杂的妮子手脚灵巧,模样也齐整,让她服伺懋儿去。”
“男娃儿,女娃儿在一起,孤男寡女的,没有行聘娶婚。万一生了娃儿,算妻?还是算妾?”
“不要拎得这么清爽,明媒正娶仆佣丫头为妻,门不当户不对。算妾吧,妻还没娶哪来妾。就是缝缝洗洗,端茶端饭的丫头。”
“这明摆着任由他与她俩人野合生娃儿,不尊循礼仪,算哪桩子事呢?”
“算哪桩子事?咱山东老家的孔丘,不就是野合而生,还成了圣人哩。生了娃儿咋办?算徐家的人。懋儿野性不恋家,野心当将军,野居瓦岗寨,已成了荒野盗賊,野生一个娃儿,有啥稀奇?”
徐盖挠挠头说:“这事有违礼制,我不好向三管家开口说此事。”
徐夫人说:“谁稀罕你去说,这是女人的事。我向妮子娘探探口风,你就坐享其成吧。”
徐夫人走侧门,进侧院。三管家的婆娘见到主母进来,知道有要紧的话说,支开小孩子,请主母坑上坐。
徐夫人开门见山:“妮子娘,懋儿领一班男人住在瓦岗寨。一家人分两处,秋凉了,让三管家送点物事给懋儿。懋儿身边少个女人拆拆洗洗,缝缝补补。让妮子去可好?”
妮子娘抬头望了丈夫一眼,丈夫没吱声。随即喊:“妮子,来说话。”
妮子从侧房来到堂屋,叫一声:“主母。”
妮子娘说:“妮子,以往少主人的衣裳是你洗的,练武破了衣裳是你补的。今儿个少主人单身在瓦岗寨,少个人缝缝洗洗。你随耶耶送物事去瓦岗寨,愿意呆就呆在那边。如不愿意呆,就跟你耶耶回来。可好?”
妮子给娘理理鬓发说:“妮子是娘生的。娘让妮子去,妮子就去呗。”
妮子的父亲一直没有说话。妮子娘不放心,必须要丈夫表示一下态度。侧过头对丈夫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妮子坐牛车去,是吗?”
三管家说:“坐牛去瓦岗,需要半夜起程,天明前走完旱路,到了水荡交界处,然后搭桥撤桥几十处,太慢了。骑驴子涉水走直路,明早去,下晚就到。”
“耶耶,我骑驴子去,自由自在的。今儿我陪我娘睏一夜。”妮子抢了娘的话说。
妮子娘心里不是个滋味,女儿终究是外人?和娘睏一夜,算是离别耶娘前,对耶娘生养的回报?人家徐公子是否稀罕你呢?
五更天明前,妮子就起来整理自个儿的行装。妮子娘拿出一个红绸包袱说:“这个锦织包袱,是娘出嫁的陪嫁,这么多年也没有用几回,给你用吧。”
妮子没吱声,接过娘的陪娘包袱,将自个儿里外衣物一件不落,都折叠于包袱中。
唉,妮子娘轻轻叹息,女孩子心向外,知晓女儿决心一去不回头。又见女儿翻开床褥底下的草垫,拿出两双绣花纹饰的男人禔袜,掸掸草屑放入包袱。娘明白了,女儿的心早就惦记着那个男人了。
妮子娘拿来一个精制木作梳妆盒。打开了盒盖,盒盖内侧镶嵌一个鹅蛋大的铜镜子。盒中上层活格层装着粉饼、胭脂、扯面线、梳子、等等女人梳妆物事。拎出上隔层,拿出一个红兜肚。
妮子看看说:“这是娃儿们夏天戴的肚兜。哎,这肚兜好大,不是小娃儿的?”
妮子娘说:“肚兜没大没小,三岁肚兜盖脚背,留到老来暖肚脐。这个红肚兜是我和你耶耶结婚时戴的,送给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