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具体描绘的话,在被突如其来的光明充满后,首先看到的一个具体形象就是眼前悬浮的一个发着柔和银光的立体图式,那是一个粗看相当对称的近圆环形结构,并且一层嵌套着一层,内部又有无穷无尽大大小小的圆环,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并非完全对称,每一个圆环本身就是由千千万万的小圆环组成,而圆环之间有更复杂微妙的结构链接起来。
“(这是……数学分形……吗?)”尹浩当即联想到一种通过函数计算所得到的图像。
构成这一立体图案的基本笔触,粗看上去是无数发出柔光的半透明曲线,但仔细看来,每一条曲线实际上又是一个具体而微的立体图形,有着极其丰富而复杂的结构,似乎任何一部分都包含了整体。整个图案精细到了近乎无限的程度,唯一的限制是的视觉分辨能力。
……这么说吧,想象有一朵绽放的玫瑰花,这朵玫瑰花本身构成另一朵大的玫瑰花的一个花瓣,而大的玫瑰花又是另一朵玫瑰花的一个花瓣,这样以至无穷,再仔细看原来那朵玫瑰花,它又是由一层层小的玫瑰组成的,更神奇的是,每一朵玫瑰花的形状大小又完全不同,好像是另外一个品种一样……
不敢再盯着那个图形看下去,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似乎要把他的整个灵魂给吸走。他扭头向四周望去,很快发现面前的那个环形结构又是另一个更大的环形结构的一部分,而那个更大的结构本身悬浮在整个空间中,并延伸到其外,构成了另一个宏伟的图形。
正如刚才玫瑰的比喻一样,每一个层次的图形都和上一个层次类似,但又完全不同。那无限丰富的发光结构“占据”了整个视野,将其包裹在其中,但在转眼仅仅数是个角度左右,沿着其外边沿,发光的曲线很快黯淡了下来,直到最后消失在茫茫深色之中,但明显这个光与空间重叠的结构并非自成一体,而只是一个更大整体的一小部分。
看上去,反倒是自己的意念以某种方式激发了这个奇特结构的能量,让它其中一部分发光。但如果不是梦,单单这个奇特的结构也罢了,他又怎么能巨细无遗地看到整个空间的各个角落?那些被曲线所挡住的光线又是如何进入他的瞳孔的?这完全不符合物理和生理原理还有可持续科学发展观乃至马克思哲♂学理论。
“……世界的本质……无限……”
一个声音——更准确地说,一个意念——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但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他自己的,也不是以前梦到以前自称“某个学者”的。“某个学者”经常通过直接输入精神意识的方式和他联系,他很熟悉那种感觉,但这个意念却仍然不同。它似乎不来自任何地方又来自四面八方,也不是直接从他的意识深处钻出来的,简直就像无处不在的量子引力波。
“(扯淡,任何事物都应该是有限的……)呃啊——”这是他的老师教他的,比方说宇宙再大总有开始,速度再快总能表述为数字,那么无限就更多地表述为一种趋势而非客观上实际存在的概念,但在这个意念发出的同时,猛然感到了无比的创痛,令他喘不过气来……
“……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在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故天去地九万里,后乃有三皇,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为星辰,皮肤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甿……”
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任何肉体的疼痛,而是精神上的突然创伤,随着这个意念,无穷无尽的意象和情绪似乎都从他潜意识里喷出,涌入他的意识,要把他仅有的一点点理性淹没。
“(可不可以……说点人话?)”一个汉人再也熟悉不过的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尹浩猜测对方有可能是在试探他的文化成分,“(我们这里……已经用白话文了……)”
陌生、神秘、恐怖、哀伤、欢乐……顿时他的头脑又被更多意象的狂潮冲击着,几乎陷入谵妄之中:干涸的大海、大地的起源、龙与巨人的战争、神族的宝藏、石头中的歌谣……
像要被雅典娜劈开脑袋的宙斯一样恐惧,他痛苦地抱住了头,不由自主地呻(和谐)吟着。但他终于强迫自己凝定心神,用他在和无数混沌梦境多年的心灵斗争中自我学得的“禅定术”来排斥猛然间无限喷涌的杂念。当然,自封的确实不太惯用,瞬间,狂暴的意识流凝固成冰,又融化成一片空寂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