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想什么呢?”钱三问。
“想回洛阳。”谢无锋随意答道。
“小友这就有点异想天开了,咱们后半辈子恐怕都得待在丹头咯。”钱三头枕着胳膊,躺在草地上望着夜空,瘦骨嶙峋的胸膛不断上下起伏,“其实丹头跟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区别。”
谢无锋转头看了看一脸洒脱的钱三,“钱叔你这话就不太对了,丹头全城尽是流亡犯,说是虎穴狼巢也不为过,怎么会跟其他地方没区别呢?”
钱三挠挠头,“咱也是流亡犯不是,谁怕谁?不管到哪儿,日子都一样过,一样吃喝拉撒睡,一样被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唯一的区别是骑在头上的人不一样,在外面被官老爷骑着,在丹头被三大门派骑着。”
谢无锋接着问,“那钱叔你觉得是被官老爷骑着好,还是被三大门派骑着好?”
钱三拿过水袋,停在嘴边,思索片刻道,“按理来说应该是被官老爷骑着好,毕竟他们是念过书的,手段要温和些,门派那些人整天舞刀弄枪,下手估计也不知道轻重。”
钱三灌下一口水,接着道,“但是区别都不大,不管是官老爷还是门派的人,都是个屁。”
谢无锋噗呲一声笑出来,“怎么说?”
“小友你看,屁是臭的,你光听见这个字你都觉得臭。官老爷也是一样,你想起这几个字也会觉得恶心对吧?再一个,屁是看不见的,但对人的影响可大了。那些官老爷对你的影响也很大,因为他们决定你挣能多少银子,吃多少白面,但同样你也看不见他们,所以我说他们就是个屁。”
“哈哈哈哈。”谢无锋拍手笑道,“妙!妙啊钱叔!”
钱三见谢无锋笑了出来,也跟着笑笑,“这就对了,多笑笑,不要总是愁眉苦脸的,不说了,睡觉!”
随着钱三入睡,这片荒芜又没了人声。
钱三说得或许没错,谢无锋望着夜空,想,朝廷的官老爷们的确就是个屁,臭气熏天,无形可寻。但是丹头的三大门派可不是,他们是会深入百姓当中的人,只是不知道他们深入百姓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或许是为了更好的统治?
近几十年来,天灾人祸层出不穷,百姓在土里刨不出食,为了口饭,为了件衣,落草为寇者众多,各地大牢人满为患,养着这些犯人所需要的花费极其庞大。
为了减轻财政压力,二十年前有人提出——具体是谁提出的方法已不可考,但这个方法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特——把犯人们全部流放到同一个地方,任他们自生自灭。
这个地方便是丹头,丹头原叫丹头山,像是一座天然屏障一般横亘海边,为什么选在海边?是为了让人能轻易跳海结果自己。
朝廷低估了人的求生欲望,最初来到丹头的一千多犯人很快在海边建起了一座渔村,随着被流放而来的犯人越来越多,这座渔村也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座海滨城市。
迄今为止,从各地流放而来的犯人共六万有余,这些人在丹头安家落户,活得别有一番滋味。
起初的确发生过很多互殴伤人之类的事情,但渐渐的此类事件越来越少,这些犯人中间开始形成了规矩,这规矩虽然没有外界律法那么完善,也没有那么公平,可是却保持住了犯人们内部的平衡。
朝廷见状,欣喜不已,偶得城池一座,还不赶紧派个知府过去以示皇恩浩荡?
知府大人在上任第一天就惨死家中,死状颇为凄惨,并且下手的人是个高手,现场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丹头已经有了平衡,不需要别人来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