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仲大人是去见满月神了吗?”豆子呆呆地望着在我怀抱里我的父亲。
我没言语。我也没哭。
对于逝者,族人向来不以眼泪送别。我一直知道父亲过去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下藏着太多故事。他沉默寡言,不与旁人深交。但他来望月族的这二十年,努力保护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族人尊敬他,称他为符老大。族长也不介意这样的称呼。想当年就是族长力排众议收留了伤痕累累的父亲。这一身的刀伤该是经过了多少的磨难哪。“见死不救,枉为人,”族长说,“我们杀生,但不杀人。”
祭师望伯这二十年来唯一救活人的就是我父亲,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体无完肤的男人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求生欲望,似乎有一股执着的信念在支撑着他活下去。望伯看着父亲腰间别的匕首眼前一亮,他取下匕首在鼻前闻了闻,“一股莲花的清香,你们闻一闻,是不是这样的。”众人围成一圈,依次闻了闻,“是的。”众人说道。“此乃神物,非一般人能拥有。所以此人不简单,非善即恶,大家要提防。”事实上一开始族人非常忌惮我的父亲,在父亲康复的那段日子,他基本一个人在一旁吃饭,有时候是跟族长一起吃饭,偶尔聊几句。族长是第一个对我父亲放下戒心的人,八十多岁的老头,看尽人世沧桑,一个人的人品他还是能看出一二。父亲不愿提及过去,族人也不过多盘问。身高体壮摆在那里,父亲若不说,没人敢上去问。“这样也好嘛”族长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是想彻底和过去告别,咱就了了他的心事。他想留就留,想走就走,这是他的自由。如果留,他就是我们这个族里的一部分,是兄弟也是家人,有吃的少不了谁。”
在父亲看来,过去的已经过去,它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并且他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一年后经族长撮合,和族里的一个姑娘结了婚生下了我。母亲在我幼年时死于风寒,所以对于她的印象不甚清晰。父亲则说,“你母亲漂亮,心灵手巧,会缝补。”我一直想象着母亲的样子,好几次都想把她的容貌刻在石壁上,但始终不能拼凑完整的模样,刻着刻着便变了样……
按族人逝于此葬于此的习俗,我和豆子用石块掩埋了父亲。
我长跪不起,额头点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父亲大人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