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回头指了指原上那些僧徒们，小声说道：“还不是宝华寺法师无事生非，说王太傅卧榻经年、遭受邪病虐害太深，须得广募渡资……”</p>
李泰听到这话才明白过来，旋即便是一乐，这些和尚们也是大胆，去年被宇文泰狠狠勒索一把，想是日子过得很艰难，今年居然敢趁着宇文泰他大舅丧事来敛财，也真是要钱不要命了！</p>
李泰虽不相信这些鬼话，但见念华等府员都跟随这些僧徒外出募资，想来王盟的家人们也是要求个心安。他也犯不上在人家悲伤时刻再给添堵，于是便着庄人搬出十匹素绢聊表心意，并问了问念华、王家几时接受宾客吊唁。</p>
他共王盟一家倒是乏甚交情，但今自己恰好在长安遇到这件事，前往吊唁一下也是礼数之中。</p>
第二天上午，李泰便带着随从们入城去，打算先去表哥卢柔家里与其同往吊唁，毕竟他跟京中时流并不算太熟悉，有人相陪不那么尴尬。</p>
可他入城后行不多远，便遇到一支规模不小的仪仗队伍，便先共随从立马于道左稍作避让。</p>
但在那队伍行过时，有一豪奴从队伍中行出，小跑行至李泰马前拱手道：“敢问是否李伯山李大都督？我家主公冯翊大王，欲邀李大都督同行叙事。”</p>
长安城池不大，权贵却多，街上随随便便都能撞见一名宗王。李泰本不欲同元家宗室们有什么往来，但这冯翊王元季海却有别于其他，倒是不好直接拒而不见。</p>
李泰下马向队伍中行去，元季海并没有骑马，而是乘坐着一驾马车，待李泰到了近前见礼，元季海才探出头来，露出一张略显憔悴的脸庞，指着他微笑道：“方才浅望两眼，已经觉得眼熟，如此风采可观，实在不是寻常见惯，细细回想，果然是亲门中的少俊儿郎。”</p>
李泰虽不怎么在意元季海的官爵，但其夫人李稚华、自己却要正经的叫一声姑奶奶，自是不敢怠慢，听到元季海这么说，又连忙作揖致意。</p>
“伯山你并不在京中任职，虽然久闻你的时誉，但却难得相见。不意今日道左巧逢，若无要事在身，可否随我归邸，为你引见亲属几员？”</p>
元季海对李泰态度不错，又笑着说道。</p>
“本来早该亲自登门拜访亲长，常常职事有催，不得闲暇。今日却是不巧，本意前往王太傅府上吊唁……”</p>
李泰闻言后便干笑说道。</p>
元季海听到这话后却又笑起来：“哪里不巧？巧得很，我也正要去王太傅府上，恰与伯山同行！”</p>
话都说到这里，李泰总不好再不给面子，只能与元季海同行。元季海对他颇感兴趣，直接邀其同乘车上，一路上不断问话，倒也无涉时事，只是一些家事私情，但也搞得李泰有点局促紧张。</p>
此时王盟家门前已是车水马龙，前来吊唁的宾客人马将本就不甚宽阔的城内街道堵得水泄不通，足见其家世煊赫。</p>
王盟不只是宇文泰的舅舅，本身高居上公之位，还是贺拔岳的亲家，孙子则又娶了当朝的公主，哪一件拎出来都颇可观，故而今天前来吊唁的宾客也是极多。</p>
绝大多数宾客都在街上排队进入，但王家还专门准备了一条特殊的通道，用来导引权贵入宅吊唁。</p>
李泰如果是自己来的话，可能还得在街上排队，可因为是跟元季海同行，车驾一路畅通无阻的驶入宅院中。</p>
此时王氏家宅里早已经设起了灵堂大帐，宾客们依次排队入内吊唁。</p>
当元季海行入时，另有几名先到场的元氏宗亲并其他时流宾客迎了上来，李泰便顺势离开元季海身边。人群里略作打量，才看到表哥卢柔已经提前过来了。</p>
“阿磐你几时来的长安？”</p>
卢柔见到李泰，也不由得愣了一愣，旋即便又笑语道：“既然已经来了，如果没有要紧事，那就得留下几天了。今早朝中论王太傅丧礼，太子殿下建议凡在京中五品以上者皆需设帐路祭……”</p>
李泰闻言后便暗骂一声，这太子也是闲得蛋疼，死的又不是你老子，这么麻烦大家做什么？瞧王家丧礼这阵仗，如果真要等到出殡路祭，说不定得多少天，他哪有这时间！</p>
他这里尚自腹诽吐槽着，之前借机甩开的元季海却又在人群中高声呼喊他的名字，连连招手让他过去。李泰瞧瞧他身边那几名元家宗王，他一个都不想应付，没想到居然还凑成了大礼包。</p>
他这里硬着头皮走过去，但元季海一句话却吓得他差点就要拔腿便走：“太子殿下不久即至，知你在此，还特意着员告我留你相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