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严豫却在宣旨宫人话音尚未落下之下,猛然扣住了对方的手腕,他那一双眼中光芒阴鸷,看得那宫人心头一颤。
严豫的突然发难,令宣旨的宫人大为失色,心里也是疑窦丛生,“王爷您这是?”
“这果真是皇祖母的旨意?”
严豫扣着他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他额头冷汗淋漓,既惶恐又莫名,赶紧辩解道:“王爷何故有此一问?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伪造太后娘娘的旨意啊。”
何况他伪造这一桩赐婚旨意做什么?对他又没有半点好处。
严豫将那宫人的惶恐莫名通通看在眼中,他自小生在皇家,对皇家旨意的真假如何辨不出?
只是他上一世已得了帝位,这一世重生而来,心中不管是对帝位,还是对展宁,都势在必得。如今眼见他已将展宁困在手,谁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太后竟然下旨赐婚展宁和严恪,硬生生坏了他的计划,这才叫他难得地失了态。
而他这厢怒不可遏,反观仍在地上跪着的展宁,面上虽还带了几分诧异,可在诧异之外,那从她那双灵秀眼眸中透出来的喜悦,几乎都要压抑不住。
展宁抗拒与他的婚事,却想要嫁给严恪。
她的心里已经装下了严恪!
回想起近日以来,严恪与展宁相处相望时的种种眼神,严豫就算千般不愿万般不肯,也不能不正视这一点。
他辗转两世,软硬皆施求而不得的展宁的感情,已经被别的男人得到。
再一次被别的男人得到。
上一世是林辉白,这一世是严恪。
从来不是他。
严豫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手指关节握得发白,他眼中的光芒暗沉阴鸷,被他扣住手腕的宫人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腿脚都软了下去。
“王爷,小的真的是奉了太后娘娘旨意,前来宣旨,若有冒犯王爷之处,还请王爷饶恕……”
宫人的声音里带着惶恐,严豫丢开他,微微侧身,一双冰寒的眼定定看向展宁,视线里没有半点温度。
展宁这会已从初始的惊喜中冷静下来,开始权衡自己眼下的处置。
宣旨的宫人奉太后之命而来,自然会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回禀太后。严豫选在这关头发难,对她本就岌岌可危的声名而言,绝不是好事。
展宁微微垂眸,心中念头匆匆转过,再抬头之时,她没有避开严豫的视线。她直直迎上他的目光,与他浅浅一笑,笑容里没有讥诮没有嘲讽,只是淡淡的,清浅若初雪中绽放的白梅。
“王爷与世子兄弟情深,又对臣女素有偏见,可旨意乃是太后娘娘所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算王爷有所质疑,也当让臣女及父母先接下旨意才好。”
展宁一番话语气和缓,可严豫与她相处过那么长时间,如何听不出,她刻意咬重的那几个字?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严豫想在这节骨眼上坏她的婚事,也得拿自己的前程做赌。
他纵然已压倒严懋一筹,可景帝眼下一肚子都是火气,他要做出格之事,也得掂量掂量。
握得死紧的手缓缓松开,严豫收回与展宁纠缠的视线,冷冷一笑之后,一拂袖转身而去。
随着他的离开,屋子里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登时缓和许多。
汪氏和展云翔张氏压着满心的诧异与莫名,在有些古怪的气氛里接了旨意,又给传旨的宫人塞了厚厚一封谢银,暗地里说了不少好话,才将那宫人送了出去。
待送走宫人,汪氏着人关了府门,带着展云翔与张氏回转身来,三双眼睛虽情绪各异,但视线均如炬,通通射向了展宁。
“宁儿,这婚事来得突然,你前次蒙太后召见,是否已知悉风声?”
虽离受伤已有一段时日,但汪氏毕竟年纪大了,恢复得慢,腿伤依旧未好,行走也诸多不便。今日不过是严豫先至,圣旨又临门,才不得不让赵嬷嬷搀扶着出来。
不想这一接,就接下这么一场热闹来!
之前展云翔袖中墨书一事,汪氏暗暗查了一通,却没查到背后之人。她自然怀疑过展宁,但一来展宁被困在听雪楼中行动受限,二来钱氏与魏海一事隐秘,展宁也不应当知晓,加诸拿不住证据,只能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