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霞上了大学后,福昌师傅家里就装上电视了,这电视是新凤寄钱给买的,14吋的黑白电视,在小镇上还是不多见的。之前,福昌师傅喜欢听戏曲,他有一个老式晶体管的收音机,听了十多年年了,送给街上的刘三修过好多次,每次修好,刘三都笑着说,该换了,都没有办法修了。有了电视后,福昌师傅每天都乐呵呵的,以前听戏曲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现在方便了,活灵活现的人都带回家了。
新凤每一、二个月都会给家里寄上一封信,虽然建华经常会回来,但女婿毕竟不是女儿,一年才能见上一次面,当妈的内心还是有些心疼的。每次让福昌师傅给女儿回信,都反复叮咛,让新凤抓紧生个孩子。新凤与建华扳指算来结婚都快五年了,新凤一直都未能怀上孩子。女儿结婚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做妈的总会担心婆家会给女儿脸色看。新凤每次的回信都是报平安,讲公婆如何对自己好,自己工作的单位又是如何的福利好,同事之间相处很融洽之类的。福昌师傅是读过几年私塾的,写的字还是比较工整,但对书信写作,总是嫌麻烦,看到老伴反复叮嘱,又嫌太啰嗦,经常会说已经交代过了,都记上了,下次不放心让你儿子来写之类的话进行搪塞。福昌师傅的老伴本姓张,大名叫桂香,但很少有人叫她的大名,要么是称呼福昌师傅家的,要么称呼新汉他妈,晚辈则称呼大婶或大妈,似乎没有多少人知道她还有张桂香这么一个名字。
小镇上似乎都这样,多少年了,大家称呼没有工作,在家的妇女,都和新汉妈一样,嫁夫随夫,嫁狗随狗,张师傅家的、王师傅家的,仿佛物件一般,也没有觉着有什么不妥。若是有正式的工作,才会找回那个姓氏标记,则会有胡会计,李师傅或者张桂香这样的称呼。在家的妇女所做的事情并不少,买菜、烧饭、洗衣、打扫卫生,全天都不得休息。有些厉害点的,能把持住家中的财政大权,将老公每月的收入都收归囊中,在家中的话语权就会大些,若是连这也丧失,则成天就只能听从老公的吩咐,还得落下一个啥也不会的名声。
新汉妈是比较幸运的,福昌师傅对老伴还是很疼爱的,不论家中经济多么紧张,每年换季都会给老伴做上一套新衣,用福昌师傅的话说来就是老婆的衣服,就是老公的脸面。而且福昌师傅不管钱,不论多少钱拿回家,都是统统先交给老伴保管,需要用时,再向老伴要。新汉妈虽然不识字,但对家中的安排,总是井井有条,孩子上学的开销、亲戚和邻里间的应酬、每日的柴料油盐用耗、逢年过节给老人的礼物、各样都考虑得十分周全。那家的孩子要过周岁了、要过十岁了、要结婚了,要生孩子了,这么多的日期居然都记在她的脑子里,每月的花销,尽管没有记帐,盘算起来都分毫不差,了解的人都会挑起大拇指,说新汉妈是一个明白人。但越是明白,对大女儿的事就愈加担心。
新凤来信称打算在中秋节回家一趟,一则中秋节后隔着二天就是国庆节,可以将平日积攒的假期调一下,在家多待几天;另新霞考上大学了,也想看看妹妹,当面祝贺一下。新凤对自己未能上大学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对妹妹能圆自己未能圆的梦非常欣慰;还有就是弟弟开店的事,他也听说了,想回来看看,能否帮些忙。
新汉听说大姐要回家,非常高兴,他赶紧写信给小妹,告诉他这个消息,顺便问她能否回家。新霞很快就回信了,知道姐姐要回来,很开心,决定到时回家。这样一大家子人要团聚了,新汉妈就盘算开了,要准备多少肉、要买多少点心、要准备那些菜,仿佛要过节一般。
新汉还在筹办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已经攒够了5000元,他要把现在的门面房买下来。他已经给房主扎花的王老板去过信,希望他能回来处理此事。买房不同于租房,手续要繁琐很多,不仅要办理过户,还须征求邻居同意,因该房的山墙与二边的邻居都是相共用的,这样在过户时须说明清楚。等了好多天,不见王老板来,只是等来了王老板的儿子。原来王老板到县城后,儿子想到老父亲比较辛苦,就不让他做事。王老板每天闲来无事,就喜欢到附近的公园里转转,每天早上,必须要到公园里转一圈,再锻炼一下才肯回家用早餐。前段时间,在做完早锻炼回家时,被不明车辆撞伤晕迷不醒,肇事的车辆逃逸了,也没有找到目击证人。医生说老人伤及脑部,虽脱离危险,但恢复苏醒的可能性较小,目前还在医院治疗。他儿子现在是县商业局的局长,公务繁忙,收到信后就找到了房子的房契和之前租房合约,又咨询房子过户需要办理的手续和相关证件,待办妥相关手续证件后,就耽搁几天了。
新汉听到这样的意外后,倍感唏嘘,想想才半年的时间,居然发生这样的变故,他一边宽慰王局长,希望他不要太伤感,同时主动提出在原来5000元的基础上,再增加500元,作为昔日的乡邻对老人的慰问金,希望老人早日康复。又要了王局办公的电话,称会抽时间去探视老人。新汉的这一做法,让王局长颇感意外,对眼前这位年龄不大的年轻人顿生好感。新汉在此之前,已主动与二边的邻居沟通过了,因为有一家看到新汉的生意很红火,多少有些眼红,提出了一些非份的要求。新汉找了些人做了沟通,还请大家吃了酒席,也就无话了。在正式办理过户手续时,都比较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