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暗影重重(2)
璇真不理会他的调侃。只是注视着他。“你真的找到那个金蝉儿了?”
“找是找到了,不过之前花了一些工夫。”说起正事,莫冰就没有一点要开玩笑的意思,可见他对这事情还是很认真的。“金蝉儿自从被出了事之后,先是被卖到曲巷梁家那儿,做个迎客卖笑的粉头。对了,这是王府的意思,大概是不想便宜了她,就算卖出来也得将她卖为娼ji。”
“曲巷?”璇真想起自己曾经在下人的嘴里听到这个词,当时她就猜测这儿不是什么好地方,如今听莫冰这么一说,果然是这样。“你在曲巷找到了她?”
“当我去找的时候,她早就不在那里了。原来那儿生意竞争激烈,各家ji女之间——那里是高级ji院,都是以家族经营为主的——明争暗斗,甚至嫉妒别人的生意好,于是让自己的靠山抓到对方家里的把柄,好弄垮她们的生意。那个梁家就是因为这样,被人秋风扫落叶,里头的女人们都被济南官衙纳为官身,然后再倒卖。那个金蝉因为长得模样不错。唱得好曲子,所以被人倒卖了好几次,最后落在了乌衣巷郑家手里,如今每日都要在城外官漕运河码头上的大酒楼里找客人。”
原本璇真只知道那些犯事的奴婢都被赶出府外,卖给别的人家。但是她并不知道,那金蝉儿的下场如此不堪。屈指算来,这女人都已经在风尘中打滚了好几年,可想而知有多么落魄。璇真沉默了一会儿,又问:
“那她现在如何?”
“天天接客,在酒楼上陪客人递酒唱曲,如果没有客人没有收入,她家的那个****子就要以藤条马鞭子‘侍候’。干这行的,怎么可能过上好日子。”
璇真没有说话,但从她的神色可知,她对此也是于心不忍。虽说金蝉儿当初犯下偷窃之罪,可是被赶出府外,就已经够她倒霉的了。如今还得沦落为娼ji,这样的惩罚确实是太过分了。莫冰看了看她,仿佛迟疑了一下,才说:
“她会变成现在这样,跟你无关。你也不用太在意了。”
这人是在安慰自己吗?璇真瞥了他一眼,莫冰刚才说那句话时就没有看向自己,如果不注意的话,搞不好还以为他并非对着自己说话呢。她撇开自己的思绪,又问:
“那你见到她,从她那儿问了些什么?”
“我开始问她关于当年被王府赶出来的原因,她闭口不谈。只顾着左右支吾。后来我跟她挑明了说,如果她愿意将事情的真相再说一遍,那么我可以帮她一把。于是,她就对我哭诉起来,说她当初不懂事,犯下了盗窃府中财物的罪,确实该死。可是说她跟四房的同谋,勾搭外人找野汉子,这是不可能的。我就问她有什么证据,金蝉就说四房的当初进府,确实是因为得到过典薄林修年的帮助,所以她后来得宠,自然不会忘记给予对方好处。那林修年囊中羞涩,找到金蝉儿替他偷些东西出来变卖。四房的察觉到了这件事,但没有跟别人说。可能在她看来,这就是帮助恩人的方法吧。而且她还主动将自己房里一些值钱的头面首饰让金蝉拿出去,好让林修年去换钱使。说到有私情,金蝉儿就说那是当初她被打得急了,熬不住刑,所以只好招认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四房的虽有知情不报之罪。但论起来,就是没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了……”璇真头不抬地问:“金蝉儿说得是实话吗?你是怎么看的?”
“她如今落到那个地步,如果说想要我救她而说谎,也是有可能的。不过,一来我只是个下人,没这么大的权力;二来,事情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是她说起来的时候,很多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且事后回想,前后都能对榫,没有错漏之处。我看,她的确是在说实话。”
虽然没有亲眼看过这一幕,但是璇真相信莫冰的分析。她听见莫冰又说道:
“金蝉还说,她本来以为府里向她问罪,是因为盗窃的事情。之后攀扯到四房身上,又变成了四房与外人有私情,她身在审理所的牢房里,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反正等她知道所有的事情之后,已经是她被人打得皮开肉绽、被勒令卖出去的时候了。所以,她口口声声说自己虽有偷窃罪,但与四房和林修年之间搭桥铺路联系奸情这件事上,她是完全无辜的。她还说,自己一个弱女子,根本禁不起打;当审理正等人询问她的罪行时,问到她知不知道四房与人通奸的事,她当然不肯承认,可是审理正他们当然不会放过她。只命人用刑,所以她就承认了自己知道此事。后来的事情,我想你也清楚了。”
璇真不由得想起,当初在王府之中亲眼目睹过自己的父亲是如何教训那个不规矩的乐工张善的——也正是从这人的口中,从一件小案牵引出大案来。当时那个可怕的情景,她至今仍能清晰地回忆起来。一个成年男人,都尚且禁不起拷打,更何况是一个女人。她熬不住,被迫招认了,也是有可能的。
“各朝各代的刑罚,都是非常可怕的。别说像官方的审问方式了,即使是藩王府里头的刑罚,也不是省油的灯。”
听见莫冰这样说,璇真不禁好奇地看着他。因为从他的神情中,璇真似乎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你好像很熟悉这些东西?难道你接触过吗?”
“身为王府的校尉,当然也看过你们府里的那些刑具或是拷问犯人的情景。”莫冰看来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作牵扯,他话音一转,又说:“金蝉如果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当时那件案子,就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了。在那种情况下,四房的本来就和林修年相识,又确实在私下送给对方东西,所以哪怕只是一两句谣言。也会迅速变成漫天风雨,最终变成了无法收拾的结果。”
“故意陷害,这也不奇怪。因为当时的绮云因为怀孕而再次得宠,内庭之中,除了我母亲,人人都得让她三分。至于其他各房的姬妾们,就更不用说了。要是真像你所打听到的那样,四房的被人陷害,那么她就有可能拼命想要找出那个人来,好证明自己的清白。而且当听说她自杀,我就纳闷她为什么不等到生下孩子之后再作打算。最起码,要是她生下了男孩,再查清此事,那么她要翻身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你之前对我说,你妹妹当时很有可能是亲眼看见有人勒住了四房的脖子,将她弄死。这样的话,跟之前的事情接起来,也就衔接得上了。说不定,在临死前,四房那个女人已经知道了是谁陷害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璇真听着他的话,久久没有言语。绮云的死,早已过去了许多年,但是她的死,所带来的阴影,至今仍然深藏在王府之中。她身为王府的一分子,自然也无法逃得过这种阴影的笼罩。璇真此时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在这些年来,如此不愿谈起四房或当年的案子,因为她一直对此事感到十分不安。现在随着莫冰的调查,她也看清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她不相信绮云的死是自杀,在那个女人死去的背后,隐藏着令人胆寒的黑暗。
“还有,你曾经从下人那里打听到,那天夜里,她迷迷糊糊地看到过四房的好像回来过。有这回事吧?”看到璇真点头后,莫冰又开口道:“我们都不相信什么鬼魂之说,而根据你妹妹的遭遇和那下人的话,当时四房应该已经被人掐着脖子杀死了,她不可能故地重游。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进去宝琳堂上房的另有别人。”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