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秘密听讯（2）
来到漱玉阁后，璇真留神观察四周。果然没有其他人在此——想来那些看守此处的下人们，都被她的这几个宫女想办法支开了。于是璇真便在两个宫女的陪伴下，进了房舍之中。这里虽然地处偏僻，又没有正经主子居住，可是因为毕竟有人看守，所以打扫得也还算干净。外房当中，多数都是些下人们歇卧起居的地方，里面有几床铺盖和被褥枕头等物件。银香对璇真说：
“姐儿请往这边来。”
她在前引路，带着璇真来到正房。只见这里虽然摆设得桌椅齐全、锦裀绣褥，可是冷冷清清，显然已经很久没人在这里住过。璇真审视着这间漱玉阁的正房，又看看外头那些下人房，不禁说了句：
“她们倒还守礼，虽说此处不曾被派给哪个正经主子住下，可她们也只敢睡在外头，没进来叨扰过。”
“回姐儿，她们哪敢！这几个宫人虽是做闲差的，可也知道些好歹，不然执事的也不敢把她们派来此处上夜看守。”
听了双凤的回答，璇真在心里点点头。虽然说王府内庭之中有许多宫女，自然也有可能出现良莠不齐的情况。可是在内庭严厉的执法和规矩之下。倒很少出现过宫人玩忽职守的事情——当然，如果不算上宝琳堂那里曾经发生过的窃案。
在银香和双凤的引领下，璇真来到正房后面，这里更加清静，大概由于此时一个看守也没有，所以越发显得寂静无声。银香她们将璇真带入偏房里，侍候她在炕上坐下，又从茶房那儿端了热茶过来。璇真瞧瞧左右，只见这个房子并不大，分隔成明间里间后，里间的面积更显得小（当然也无法跟芜陌轩或各房的正房相提并论了）。只是如果透过墙上的槅扇，就能清楚地看见明间的情形。璇真回头看着自己房里的两个宫女，微微一笑说：
“你们可会找地方，这里头听着外头的声音也清楚。只是，那彩虹真的会告诉你们当初那些事情？”
“请姐儿放心，只管在里头坐着，小的们一定会问个水落石出来！”
接下来，银香双凤她们又抬出一面小炕屏，摆在案上，刚好挡住了里间的那面槅扇。这样一来，即使明间有人朝槅扇往里间张望，也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璇真挥挥手，她们才退了出去，并且将里间的门掩上。璇真独自留在里间，但没有要锁门的意思，因为要是到时彩虹来到这间房子里头后，发现里间的门是锁上的。恐怕就会起疑心了。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主角登场了。
又过了一阵子，璇真仿佛听见有脚步声。她听得没有错，是有人过来了。接着，外头又响起说话的声音，只是还听得不大清楚。没过多久，那些说话的声音和脚步声就朝着这边来。璇真仔细一听，听出那是自己那边的宫人如杏的声音：
“……你也真是的，管那些闲事做什么，咱们得空了便好生歇一歇，若是累出病来，只怕也没人疼你。”
“唉……”
这声叹息声落在璇真耳朵里，倒有点熟悉，只是还不能马上想起来是属于谁的。又过了一会儿，明间的门“吱呀”一声推开了，有好几个人走了进来。这时璇真听见银香在明间那儿说话了：
“好妹子，你休要管她们。她们吃酒耍钱，倒支使你做东做西的，哪有这道理！今**偏不要听她们的，回来歇着，看她们向谁告去！”
“多谢姐姐了。谁叫我如今落到这儿，不上不下的，又没个主子看顾，自然落得被她们作践欺负了去。想来这也是我命不好，如今这下场，可怨得谁去……”
璇真透过那扇小炕屏往外看去，只见明间有四个年轻女人，其中三个正是银香、双凤和文杏，另一个低下头长吁短叹的，再仔细看了好一会儿，璇真才认出她便是彩虹。数年不见，本来还属于年轻人范畴的彩虹，如今神色憔悴、身材瘦削，不复往日的风姿了。璇真不禁在心中暗暗摇头：怎么她如今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压根就不像当年那个彩虹了。
“今日咱们来看看你，又提起这些做什么？来来，都摆上，咱们带的酒菜都快要凉了。”
银香她们又是劝彩虹又是忙着将提篮里的酒菜摆出来，彩虹跟她们坐在炕上，看着她们三人，不胜感动地说：
“我在这儿好长日子了，谁个肯正眼瞧我？你们倒是有心的，还记挂着我，来瞧瞧我好不好。自从来了这儿以后，我也不敢到外头去，因此心里想着要到外面走走、看看你们，也不成啊。”
“你出不来，咱们来瞧你也是一样，计较这些做什么！来。把酒斟上，可要斟满了，咱们今儿个可要好好聚一聚。”
原来这三个丫头是打算用吃吃喝喝中来套对方的话，璇真对她们的这个办法内心暗赞，又透过缝隙瞧见她们在不住地劝彩虹吃酒吃菜，不由得一笑。
由于漱玉阁这儿只有三四个看守上夜的宫人，之前就已经被银香她们想办法支到别处去了，所以现在这里只剩下她们几个在边吃边说话，也无人来管。喝了几盅酒，面酣耳热之际，银香便问那彩虹道：
“如今你年纪也到了，论起来，本该放还你回原籍或是配人才是，怎么倒一点消息也没听见？”
“休要提了！我如今在这里头得过且过的，哪里还有什么指望？老家那边爹娘也不在了，只剩下叔叔叔母，到底人心隔肚皮，即使回得原籍家去，只怕也存身不住。至于要在这府里配人，就更指望不上了。谁让我也算是半个待罪之身，哪有这么轻易饶过我去的道理！”
彩虹说着，不由得心灰意冷，滴下泪来。德王府中的宫女。虽说按名义来说仍然属于宗人府所管辖，但是实际上当然是由德王府说了算。每当她们到了年纪之后，不是将她们遣送回原籍家去、便是配给王府的下人们，这是一向的规定。彩虹比银香还要大几岁，论起来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可是不知什么缘故，却仍然得不到明确的指示。她会觉得难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看到她这个样子，一旁的如杏便劝道：
“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当初家里没营生，把我们卖进府里。吃的好穿的好，比外头强多了。若是出了这门，没准儿又被卖到不知哪个去处。彩虹姐你也看开些才是，什么待罪之身，没有影儿的事了，与你有什么相干！来，再喝一盅。”
听着她们的劝解，彩虹也渐渐轻松起来，不再动辄唉声叹气的。又是几盅酒下了肚，坐在里间的璇真听见明间响起了双凤的声音：
“好姐姐，上回你托咱们去烧的那纸，咱们都办妥了。银香姐还另买了些香烛，替你都一并烧了。你可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