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见魏东亭跑神儿,忽又想起他有事要奏,便问道:“虎臣有何事要奏朕知道啊?”
“皇上,火器营今日训练时发生了事故,一门炮炸了膛,兵士死2伤5。WWW.x23us.com臣要奏的就是此事。”魏东亭恭谨地答道。
康熙闻言大吃一惊,腾地站起。他首先想到的是有人对火炮做了手脚,要不然魏东亭也不会这么着急来见。若真是这样,那岂不是蔑视皇权了,皇上的军队你们都敢下绊子。于是略带恼怒地问道:“事故原因查清楚没有?”
魏东亭见康熙有些怒气,以为他是在责怪自己带兵不力,没有尽职尽责。所以也就存了几分小心,他谨慎地答道:“查清了。主要是因为炮身上的气孔气泡太多,再加上长时间的燃放,炮身承受不住就炸了膛。臣事先没有对火炮进行全面的检修,以致酿成今日之祸,臣有罪。”
你能怎样检测?恐怕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炮沉入水中,用质量除以体积来算铁的密度了。铸造炮的工匠懂不懂这点还很难说。方才你对我有维护之言,现在轮到我老南投桃报李了。
南怀仁朝康熙一揖,答道:“陛下,炮身多气孔主要是由于冶铁时炉温低,导致铁里含有过多的杂质造成的。在更先进的冶铁技术没有出现之前,这点是无法改变的。所以,臣以为此事怪不得魏大人。”
康熙听说炸膛不是由人刻意造成的,一个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又听南怀仁讲了一些基本的知识,加上他发的本就是无名火,也就顺着台阶下来。只是他还有一事不明,好端端的炮说炸膛就炸膛,那这炮兵不就得金山银海地堆起来吗?有办法不让它这么炸吗?因此问道:“火炮都这么容易炸膛么?没有办法让它耐用些?”
魏东亭听南怀仁说完,和他对视一眼,从双方的眼睛中流出同一个信息:礼尚往来。听康熙发问,他忙集中精神答道:“新铸不久的和保养得好的火炮,一般说来不易炸膛。要让炮耐用,在目前就只有勤于保养一法了。”
“那你的炮炸膛是属于那种情况呢?”
“时间长了。”
“什么,你用的不是新铸的炮?”
“臣用的是缴自前明的佛朗机炮,少说也有20年了。”
“你为何不用我大清新铸的炮,反而要用前明留下来的旧家伙?”康熙很奇怪地问道。虽说语气显得和缓,但魏东亭还是听出了其中的不满,康熙是在责怪他不用新炮用旧炮,不但死了人反而把新炮也放旧了,两头浪费钱。
魏东亭心中一乐,皇帝“小气”可是社稷之福、万民之福啊。乐归乐,道理还得摆。他略一定神,道:“皇上,我朝新铸的炮均是前装小炮,无论射速射程,还是杀伤力都不及这些用欧洲技术铸造的后装佛朗机炮。火器营编制少规模小,臣要赢得战争只有从质量上压倒敌人,所以就装备了这些老旧的佛朗机。”
康熙脸色沉重地思量了会,站起身向南怀仁问道:“南先生,这个佛郎机你能造的出吗?”
“陛下,如果给臣一门炮让臣加以研究,臣想仿制不成问题。”南怀仁谦虚地回答。
“皇上,”魏东亭由于知道南怀仁对清朝火炮方面的巨大贡献,又想让他的部队尽快形成战斗力,故急道,“南先生精于机械工程学,仿制火炮不成问题,臣请陛下下旨,让兵部予以配合。”
他的话音刚落,大内刻漏房就报了酉时。康熙向窗外望了会儿,多少有些抱歉地看着魏东亭道:“朕即刻下旨。只是这事要推倒明天了,这会恐怕兵部的人已经散了班了。呵呵,说着话不知不觉都到这个时辰了。呵呵······”
康熙写完旨意,盖上随身小玺,递给魏东亭道:“此是就有劳两位爱卿了,希望我们的多重努力能使大清尽快赶上西方。好了,你们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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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刚交卯时,魏东亭就派一个亲兵去城西的训练场传令,拉一门佛朗机炮到铸炮局,并把负责火炮维修的兵士带来几个。他想让他们也参与铸炮,掌握一些铸炮的基本知识,做他自己的科研班子。若是条件成熟了,也可以派他们去欧洲深造,从而把大家的利益绑在一起,让他们对自己更加忠心。
魏东亭带着另外三名亲兵直接去了南怀仁所住的东堂。辰时一到,立刻和南怀仁一起去了兵部,在兵部主事的陪同下往铸炮局而去。
铸炮局大院里铺满了泥板,只留出了两条路,一条通向公廨,一条通向后院。那些泥板有的半干不湿,有的潮乎乎的。不管怎样,中间一律有凹痕,这应该就是铸炮的泥模了。
这铸炮局的主事是个未入流的吏目,瞧着一位穿着江牙海水侍卫服的五品武官和一位穿着鹭鸶补服的六品文官进来,其中一个还是“西洋红番”,陪在他们身边的兵部主事对他们毕恭毕敬,这见谁都得下跪的吏目已知他们大有来头,忙迎出来叩头道:“铸炮局吏目马大旺叩见二位大人、堂官大人。不知几位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兵部主事抢先介绍道:“这位是御前带刀侍卫魏东亭魏大人,这位是钦天监副南怀仁南大人。”
“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还是怎么地,今儿我这小庙怎么迎来了这几位菩萨,一个是皇上跟前第一红人,一个是皇上最敬重的洋人。乖乖,不得了啊,只要伺候好了这几位爷,还愁时不来运不转吗?”
刚站起来的马大旺心里一嘿嘿,又打千道:“给魏大人、南大人请安。几位大人里面请,先到公廨喝杯茶歇歇乏。”说着就往里让。
魏东亭摆摆手打断他的殷勤,朗声道:“我等奉皇命前来有要事要办,吏目大人就不要客气了,还是领我们去铸炮车间······嗯······作坊吧。”
一个“大人”喊得马大旺浑身舒坦:以前哪有人拿他当人啊,都是呼之来挥之去的像使狗一样。他把黄豆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身子躬得像虾米,一迭声地说:“大人请。”
一行人随着马大旺来到后院。后院中搭着几个大棚子,棚子下有冶铁的炉子、铸炮的泥模等,还散乱的放着几门炮,几十个工匠正坐在炮的周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见他们几人进来只是回头看了看,也没人起来行礼。
马大旺笑着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他咳一声,斥道:“见到大人还不赶快行礼,都干楞着干啥哪?都起来。嗨嗨,赶紧把烟锅子灭了,整天都烟熏火燎的,也不怕熏了贵人。”
又对魏东亭等人赔笑道:“大人莫怪,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嘿嘿。”
“我的天,这些国防工业的工程师们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受这样的待遇?”魏东亭长叹一声,也不摆大人的架子,走到工匠中间拱手道:“各位师傅好,在下魏东亭······”
他的话还没完,马大旺已抢了过来,附在他耳边“好意”地提醒道:“他们比连吏都不算的皂隶还不如,大人如此会丢了官家的身份。他们都是些出力的下九流,大人不必这么客气。”
魏东亭见他如此轻视科技人员,顿时对他这副欺下魅上的嘴脸感到厌恶,一想他也是好意,说的又是这个社会的实情,便也没与他计较。仍然按刚才的口吻问:“不知各位师傅能不能铸佛朗机炮?”
刚才抽烟的那个工匠朝他一拱手,说:“大人,小的们铸不出。”
魏东亭瞧这工匠有五十多岁,胡子拉碴的,满口黄牙,一张嘴一股呛人的烟味就喷薄而出,看来他是这群工匠的头了。于是问道:“请问老师傅尊姓大名?”
这老头砸吧着嘴道:“大人,您这话小的可当不起,小的就是一贱民。小人贱姓王,因爱抽烟,别人都唤小的叫‘王大烟袋’。”
魏东亭低头瞅了瞅他手中的烟锅子,确实够大,和电视上纪晓岚拿的不相上下。他点点头,拉回了话题:“王师傅,前明时就能铸出佛朗机了,怎么现在又铸不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