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院子里的树枝猛烈摇晃,啪,啪,啪,天边滚过一道闷雷,雷声过后不久,几道闪电同时亮起,天空亮的骇人,然后雨点撒落下来。
格敏特走到屋外,问道:“怎么回事?公子现在哪里?”青儿低声道:“我是听曾儿说的,苏姑娘今天晚上到府里来了。”格敏特惊道:“今天晚上?!”马上想起苏忆荫夜探司马府,不过是旧事重演,不再细问,只问道:“她现在哪里?”青儿摇摇头道:“苏姑娘走了,公子要出府去追她。”
格敏特叹了一口气道:“这个痴心的傻孩子,今天晚上走了,难道明天就不能再见吗。天已经晚了,又下起了雨,他就算追到了,难道她就不回普渡庵了吗?”
青儿迟疑了一会儿,又道:“公子先是和大夫人的侍女发生了争执,后来又听说苏姑娘抢了府中马匹,这才着急的要出府追赶。”
格敏特又是一惊:“强抢府中马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青儿摇头不知。格敏特望着院中越下越大的雨帘,半晌无语。
青儿在一旁焦急等待,听夫人问道:“曾儿有没有跟着公子?”,她连忙回道:“有的。夫人,是不是叫曾儿将公子劝回来。”
格敏特道:“他要是铁了心,连我也劝不回转,何况曾儿。”她叹了一口气,“算了吧,玉儿也该学着长大了。”
青儿鄂然不语,猜不透夫人心思。平时公子只要往风稍微大的地方站一站,夫人就紧张得不得了,今天竟忍心让他在寒夜中顶风冒雨。
格敏特没有再说话,转身回到屋内。她有自己的想法,苏忆荫的身世离奇扑朔,今夜又一反常态,在府内逞强夺马。现在只怕自老夫人以下,大家都惊魂不定,猜测纷纷。这个时候,举师动众的阻止司马玉出府,反而会揭破偷马人的身份。若是追问起来,只要有一处说词露出破绽。司马玉和苏忆荫深夜私会,固然难以掩饰,说不定会牵联出蒋英林。
格敏特默默无言的坐在屋内,听见雨声劈啪,敲打在屋檐、台阶、花木,院砖,也像是敲打在她心头。她长久凝视窗格,摇曳烛光照着她脸,显出既忧心忡忡,又心事不定。过了许久,她才从缅想中清醒,接着问那妇人道:“刚才你是不是讲到苏夫人出狱,要还回你侄女。”
妇人呆坐了许久,没想到格敏特突然问话,出乎意料的“嗯”了一声,继续道:“当天晚上二更时分,我男人按照苏夫人约定,等候在城东的一片树林内。果然看见苏夫人抱着侄女前来。苏夫人把孩子递给我男人”
我男人道:“苏夫人,其实明天我去夫人住处,抱回侄女就是了”。
苏夫人道:“大恩不言谢,你们一家保全小女性命的恩情,将来若有机会,定当”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催促道:“带着孩子快走!”
我男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苏夫人却早已奔出了很远,一回头看着我男人抱着孩子仍然站在原地,大声道:“快走!你往东,我往西,咱们分开走。”
我男人听她说的紧急,抱着侄女朝东边飞跑。刚刚跑出树林,便听见后面有人大声喧嚷:“抓钦犯!抓逃犯了!”这才知道苏夫人是逃狱出来的。他心惊胆战,什么也顾不得了,搂着孩子没命地往秦淮河码头方向跑。那里有我妹夫和妹子雇的船在等候。
哪知到了码头,河面停泊的船只太多,又不见妹子和妹夫在船头等待。我男人着急之下,黑夜中越发分辨不清,哪只船是我们白天雇下的。
妇人说到这里,回忆起丈夫跟她述说这段经历时,焦急紧张的情绪,越说越快。格敏特脸上却始终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在用心听妇人讲话,又似乎出神想其他事情。
“这时候,我男人看见十几个士兵手执火把,拿着刀枪,沿河追了过来。吓的差点背过气去,心想他自己被抓起来,倒不打紧,可不能再把小侄女送进牢房了。他想找个地方藏起侄女,正好身旁河面停着一只大商船。乘着士兵东张西望找人,暂时没注意他,他快步走过去,将侄女放在商船甲板一堆旧缆绳内,自己回到岸边。那知士兵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从身边走过。”
“等士兵们走得远了,我男人松了一口气,转身要抱回侄女。夫人,你说我那侄女儿的命苦不苦,想来她是没有跟在父母身边的命。”
格敏特听她这句话说的十分凄苦,显然接下来发生了悲惨伤心之事,不禁也为女婴命运担心,脱口问道:“怎么了?!那孩子发生了什么事?”
妇人抹擦流出的眼泪,道:“我男人正要去商船抱回侄女,那只商船却早已拨锚起航,走出了很远。”
格敏特听到这里,不禁“啊”的一声惊呼,不仅因为女婴意外的不幸遭遇,更因为想起蒋英林所说苏忆荫的身世,是她从一艘遭劫商船救出的女婴。难道天下竟会有如此离奇巧合之事?她觉得不可思议,追问道:“后来怎么样呢?有没有把孩子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