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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鹿钟剑身触碰到李真身躯,那股寒雪封野、透体震元的劲意倾吐入脉之时,不只有李真听到了那声自胸腹处起沿筋脉骨骼直冲入脑的闷响,杨暾也恍然自握剑处感受到一阵震动的反馈,只是他所听到的,是仿佛那道劲力与金石相撞一般,传来的一声清亮直入肺腑心田的叮响。
这声音是多么熟悉悦耳仿若仙音,但在杨暾一刹那的失神后,脑中如潮信来退般涌起思忆,而当它离开后在灵台中留下的那洼坑中的清水,则明晃晃照映出了那一点几乎被他遗忘的经历,也使得杨暾瞬间意识到这记忆中的声音,背后到底代表着什么令人心悸的真相!而当他听清李真所低声吟诵的那段真言的最后一句时,终于确信了这个荒诞诡异的事实: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话言未落,只见李真被鹿钟剑身拍击的那处肋下,忽有金光隐隐现出衣衫,覆拢住他的身躯,而那层似水似烟的光芒又如同有实质一般,将紧贴的鹿钟剑缓缓隔离开来,在这光芒的阻滞反推下,即使杨暾紧握的剑锋还在竭力向前支撑着,却仍是渐渐远离了李真的肋下。而就在此时,李真阴寒一笑,借着先前那承载了破军星杀伐之意的一剑去势立刻回肘,剑锋反剌而回,趁着杨暾躲闪不及,狠辣无比地自他后腰起豁出一道长且深的血口直至肩处,瞬间劈伤了他整个后背!
剧痛如火药般在他的背上爆裂,刺得杨暾双目圆睁牙关紧咬,但他的神思却也在此刻达到了无比的清明:现在李真的回手一击的剑势已尽,但下一剑只需转腕重新劈砍而下,需要牵动的肌肉不多,因而速度必然极快!
而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撤出足够远的安全距离来躲避,杨暾对此并没有太多信心,所以佯击一手逼对方回防后再撤离方是正道,可是如今既知李真已然修出了养护脏腑的金光咒,那么先前以一掌推出三世七法的暗劲的路子便自然行不通……思量念头只在一刹,杨暾已然打好了主意,以进为退,而李真另一套护体法门正好可以加以利用!
于是就在李真正欲转腕一剑断了身下人性命的攸关时刻,杨暾借着剧痛的刺激陡然起势,一直保持剑身横拍状态的鹿钟剑猛地向上挑起,剑锋抚光而去,此刻锐意伤目难观!只听得一声轻响,鹿钟剑身如遇无物般顺滑地切断了李真的左臂,但仍如先前数次一样,没有任何鲜血喷薄,只有余烬一般的残灰自伤处四散飘零,而他的身躯亦是如此。
数丈之外,李真真身浮现,他握剑的手还没有放下,只见不甘与愤怒自其眸中一闪而过,便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寒意凛人的冷漠,盯着地上因疼痛仍无法直起身子的杨暾,讥笑道:
“如何,杨小子?这一着,我赌你是决然未曾想到吧?”
“……覆护真人?切,就你?如今看来,你在最后一处地点——江南西道的游历收获,就是在龙虎山了吧?”
“呵,很接近,但不全对。龙虎山上的道观,那是道家天师道的正统传承之所,莫说渡法,就是收个徒弟都无比严苛,本座胆子再大智谋再多,也难从这种名门大派中取到什么东西。不过你猜的也不算错,虽不是龙虎山,但本座获得传承之处也是在其附近,一所名为涤真观的小道观,同属天师道之宗,但几乎无人知晓其所在,更没人想到,如此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观内,还留有着道门神通之一——金光咒的完整修行法门!或许,这便是天意?上苍让本座得如此机缘,莫非便是为了今日,斩杀你这不忠贼子所用?”
杨暾闻言冷笑一声,强支着身子挺直腰身,毫不畏惧地回视着李真的目光,说道:
“哼,少他娘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不过说到此事,我还真有个问题:金光咒我也知道,也对过手,确实难缠,也是目前已知唯一能防住我这招‘霜雪拍起三七葬’的术式,但是修习金光咒到内敛于身、护经保脉、运守脏腑程度的,怎么也要到能得心应手操纵金光形态的地步,而这种层次,就算是当代天师道天师亲传,没个十几年也休想达到!你说你一个半路修行的野痞子,无师承无指点,几年时间就达到了这个境界?我就是今夜真死在这儿,也绝不信你这鬼话!”
“呵呵,这一点告诉你也无妨:你们这些没灵根的蠢材,向来以为这金光自然是生发于外,而后加以习练掌握它的变化,这才能渐渐用以体内的韬养护炼,但也不想想,如果不先在经脉脏腑里运转真气进入那种状态,难不成那金光是自皮肤毛发里生发的?金光从来都是先生于内,而后外显,但这一旦于体外诞生而可被修者实实在在地观察到,几乎每个人都会陶醉于这种平生首见的神妙力量的表现,多么灿烂,多么美丽……”
李真合眸摇头轻叹,仿佛正在遐想那令人心动意生的金光的美妙,沉吟片刻后方才继续:
“以至于之后的道路,修者大都是为了打磨这外显金光的形态与强度而进行修炼,却忘了它的根就在自己体内的事实。本座只不过是比你们多了些灵性,当第一次运转金光咒的周天时,感受到那股温润脏腑经络的舒畅感觉后,便已然陶醉于此种感触,而不执着于将这金光外显,所以跳过了那么多琐碎的繁功,早早就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在你们眼中,自然是快得有些变态了。”
杨暾瞳珠微缩,尽管他十分不想承认,但眼前这个无恶不作的不良帅,竟然真的在武学之上天赋异禀:道门传承数百载的金光咒,仪轨咒语、真气流转都不知经过了多少代的打磨与精进,堪称天师道镇派的不传之秘,可想见其重要程度。而有如此历史的术法,李真竟能从中寻到端倪,另辟蹊径,开创了独属于他的金光咒的运转……就算说是走火入魔,只怕世上也没几人能走到他这个地步。
“呵呵,说的蛮厉害的,不就是个半吊子吗?除了能养护你的经脉脏腑,半点金光咒应用的威能都没有,还好意思吹自己有灵性?也对,能把声名在外的道门金光咒改成你这种鼠辈用来保命的东西,倒也算是有点‘慧根’啊!哈哈哈哈……”
“你且笑吧,受了那么重的伤,气血不断流失,就算我不动手,你也离死不远了。”李真并没有恼火,只是冷冷说道,他不着痕迹地向四下围动的清水帮弟子瞥了一眼,心下拿定尽快动手的意思,继续道,“不过本座大发慈悲,不忍见你生生流血而死,自己过来领剑受死吧。”
“呵,狗屁,明明就是怕不赶紧解决了我,一会儿上路了连个垫背的都没有!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杨爷爷我且有的活呢!”
“唉,人就算不识时务,也要能看清最基本的是非吧?杨小子,你了解本座的行踪,难道本座就不清楚你的底牌?以杨氏剑法中正剑意为基容纳各家剑气,第一式,‘雀影林喧飞怒泷’,破不开本座的庞然内力之御;西南林氏的奔雷一剑结合苗疆灰残叶拂步法,第二式,‘落木听雨晔无声’,伤不了本座的灰身灭智阿罗汉功;三世七法、圆通劲等化劲暗劲的路子加于东北柳家埋劲震元剑意,第三式,‘霜雪拍起三七葬’,亦是败在这道门金光咒之下。不错,本座是只知道你这前三招为何式,但内外兼守无漏可攻,就算你这一直隐而不发几乎无人知晓的第四式再强,这最后一句诗再如何点睛,本座也不信你能伤到我分毫!”
知道凭话术不可能让杨暾甘愿俯首就戮,李真也不再掩饰,四下望了一圈,讽刺笑道:
“不错,拉你一起垫背,的确是本座所想,毕竟面对这么多人,此战胜负早在一开始就已然确定,但对本座来说,只要能杀了你,那就是大胜!这样吧,本座倒也好奇你这藏到最后的一张底牌到底是什么,我便允你一招,本座只守不攻,让你把最后这张牌翻出来,看看有没有那万分之一可能,也许真能杀了我也说不定?哈哈哈哈哈……”
戛然而止。
此方晴夜之中,忽见无霁而虹。
许观与西川宫守同时劈到对方脖颈的刀停了,四处散乱的人影与火光停了,上下浮动漂流的船只停了,就连舟篷中一直沉睡未醒的王凡,鼾声亦停了一刹。
四野俱寂,万籁无音。
于是杨暾调笑似的话语显得格外明亮清晰:
“这可是你说的,我的李大人。”
鹿钟剑锋平直横空,离剑尖丈许之外,李真木然而立——
左胸处,一个揪心惊目的血洞,像是刨开土层浅表所裸露出的真实的大地颜色一般对比鲜明,有一株新种下的殷红花簇正在其间盛发,美丽而可怖。
……
数里之外,双峡并对处。
大唐不良帅刚刚中断的笑声,在此处被延续了下去。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公子?”
赵青遥有些不明所以,一部分源于他先前被沈游的山水真意所伤,强行从澄明剑心的状态中脱离,神思清明受损所致,而主要是因为沈游此时在他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大笑。实际上,如若赵青遥能再多经历一些人间琐事,自然就会明白:这世上不只有喜极而泣,亦有悲极而笑的奇怪之事。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罢了,罢了……”
笑了大半晌,沈游长长呼出一口气,似是将他所剩的气力精魄连带着一起吐了出去,整个人立刻无力地跌坐于地,看着对面那未损片缕丝线的青衣,心里五味杂陈:虽然从一开始他就未曾抱过能战胜赵青遥的希望,但当他亲眼看到自己凝会山水的画卷与诗作所生发的剑气真意,就这般轻而易举地被赵青遥毫发无损地接了下来,那一刻,他仍感触到了巨大的无力与落差感,仿佛自己这些年游历闯荡的苦功磨练,到头来只不过是一个比其他人更有趣的笑话,而他费尽心血所镌刻于心的那些奇山异水,也不过如石栎小溪般渺小而无用——
“沈公子……那是五岳四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