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刚才是谁说的?你给我站出来,站出来!!!”
短暂的停顿之后,楚钟南突然很没有形象的朝着城墙下的人群吼了起来,要不是有孔有德跟西赛在后面紧紧地拉着,没有人会怀疑他会气得直接从城墙上跳下去。而且,他那脖子伸得……就像是一个气急败坏的“流氓”。
“王八蛋!什么时候了还装怂?还有没有卵蛋?你们在辽东多少年了?被女真人烧杀抢掠,不是伸出脖子等着杀,就只知道跑,跑,跑----”
“你跑啊。你能跑到哪儿去?现在那些鞑子又追来了!”
“一帮没出息的玩意儿。自己辛辛苦苦几辈子的土地,被一群野人抢了,居然连个屁都不敢放!”
“你们干嘛要跑?你们比他们人多,他们只有十几万,你们有几百万!他们是狼,你们为什么就偏偏要去当羊?就是羊,几百万只羊,一人一下,顶也顶死那群狼崽子!”
“母鸡还知道护崽儿呢!你们连母鸡都不如。汉人……?就算你们逃过了这一回,能回到大明,也别叫自己是汉人。你们污了这个名号!……因为你们丢了脸!丢了你们全家的脸!丢了你们祖宗的脸!”
“跑啊!反正现在鞑子大军还没到,你们跑啊!”
“就学那位,对,就是那位,朝-鲜-国-平-安-西-道-的-节--度-使-李碚基李大人!学他……跑啊!怕什么!不就是打不过嘛?大不了你们就投降过去,说不定还有机会去祖坟那边儿上上香,给祖宗说一声,说你们给鞑子当奴才了!还要剃了头发,换了衣服。===祖宗留下的东西,全都不要了!以后连祖宗都不要了!”
“去啊----”
“还愣着干什么?”目瞪口呆的人们,楚钟南双手撑着城墙,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气喘吁吁!
从没有这么累。就算当初做了农奴,被米什卡那混蛋接连使唤好几个整日,中间再挨上几顿打,他也从没觉得这么累过。可是这一回,他真的感觉好累!
心累!气累!
自己整天东跑西跑。为地是什么?不就是回家么?可还没回到家,却发现自己家里的人一个个都群不争气儿的玩意儿!
往日经过的地方在这个时候重新在他眼前一一浮现:
冰层水下,顿河大弯曲的农庄,罗斯托夫港口,亚速海,黑海,伊斯坦布尔,地中海,马赛。巴黎,波尔多,大西洋,英吉利海峡,伦敦,哥本哈根,斯德哥尔摩,波罗地海,莫斯科。西伯利亚,叶尼塞斯克。蒙古草原,……尔后,便是一系列的追逐,两年多来,他已经几次在生死边缘上擦过。最危险的,莫过于格勒珠尔根的那场纵火案。他不愿意这样下去。真的不愿意了。在欧洲,他孤独难受,要随时担心自己地虚名被揭穿,更要担心那个所谓的玻璃镜子制作方法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给自己带来灾祸!所以他要回来。 不能不回。他一个外来者,根本就没资格跟那些欧洲本地的贵族们去玩什么游戏。他的底蕴不足。所学的知识也经不住正处于文化大发展时代的那些欧洲人长时间的追逐。身败名裂不是他期望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回来了。却一直连长城都进不去。杀了努尔哈赤,他后悔,却也自豪!遇到了林丹汗,他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那家伙抢走了他几乎所有的财产,却没有杀他,反而把他做过地事情宣扬了出去,让他成了英雄,可也让他正式的成为后金国的生死大仇,还把他安排给齐赛诺延,间接让自己成了那混蛋杀害科尔沁左翼几乎所有蒙古台吉的替罪羊!
逃窜!再逃窜!
草原,河流,深山,老林……他在欧洲转了一个圈后,又在中国东北转了一个圈!
而现在,就在他刚刚以为自己已经逃出生天的时候,多尔衮那狼崽子却又来了!指名要杀他!
他还没法逃!
因为,为了保命,那些朝鲜人肯定不让!
他想拼命,可又发现,自己人单力孤,根本就斗不过城外面的那个小小少年!
“操!”
楚钟南恨恨地一拳砸在了城墙上。
“拼啦!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我刘家屯几百口人,被努尔哈赤那老鞑子杀得只剩下两个。我还跑什么?几百条人命,一条是一条,老子要那群畜牲还回来----”
“没错。不就是一条命嘛。老子全家都被鞑子杀了,不报仇雪恨,老子还算是人嘛!”
“报仇!”
“报仇----”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到对女真人的仇恨宣言之中。而当人数积聚到一定数目地时候,整个城墙下面都被沸腾的声音填满了,包括朝鲜人在内,人们似乎要用自己地吼声把这挡在面前的城墙掀翻,然后杀向对面的女真营地!
面对这个景象,楚钟南没有抬起头来,可他却突然有点儿想哭!
他以前曾看过一篇文章,说中原被满清征服的原因,有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历代的封建王朝阉割了中国老百姓的血性。虽然在抵抗满清入侵的时候,也出现过许多宁死不降地烈士,而在史可法的带领下。扬州军民艰苦卓绝地抵抗清军三个多月,使得城破之后,清军气急败坏到屠城发泄。可是,起来反抗地人们只占当时中国老百姓总数很少的一部分。经过太多地灾难,杀戮。以及血性的阉割之后,老百姓不懂得什么叫做国家,不懂得什么叫做抵抗,在敌人举起屠刀的时候,他们甚至还主动地把脖颈伸到了敌人的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