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皓白如玉的手腕从帷帐无声探出,轻掀纱帐,头发凌乱的邹妃赤脚走下塌来,回头看了一眼酣睡中的齐宣王,低低唤了几声,这个齐国最有权势的男人没有任何回应,肥胖的身躯以一个可笑的姿势因呼吸而上下起伏着。
点燃油灯,邹妃手执青铜灯番,悄步无声地走到南面墙角的一张案几边,上面有几条被裁剪好的细布条,还有一个尚未密封的红色蜡丸。
邹妃再次回头看向帷帐,竖起耳朵静静倾听,里面如常,没有异动。
她转过身,将案几上的六条细帛布,一条一条展开查看,并按它原有的形态放回案几上,终于,在最后一条帛布上看到了蚊子般大小的字迹。
她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油灯下,一张慵懒的脸美幻如妖。
……
凌晨5点,邹律川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怒容一闪而过又瞬间平静下来,随手披上衣服,从塌上一跃而起,走到门边,拉开门栓。
他并没有问来人是谁,这个时辰敢用这么大的声音敲门的一定是自己的父亲,门打一半,果见邹忌推门进来。
“川儿,昨晚睡得可好?”
邹忌温声问道,用手拢了拢邹律川的领口后,转身将门栓上。
邹律川视线在邹忌关门的手上停留了一会,沉声问:“爹,有事?”
邹忌从怀中掏出一个折叠的布条递给邹律川,低声道:“这是你姐一早派心腹送来的,是大王今日的试题。”
后面一句话,让邹律川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皱起眉向后退了半步:
“爹你放心,不用,张仪和淳于燕,孩儿有十足的信心。”
他声音平静,但脸上已隐隐浮现怒容和一丝失望,父亲和姐姐难道不知道,自己一路走来都是势如破竹吗?
邹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川儿,爹当然相信你,但是狮子搏免亦用全力,今日一战的结果,关系到我邹家百年兴盛,不容有失。”
邹律川沉默地低下头。
邹忌神情不变,将手中叠布放在案几上,转身走到门边,抽开木栓,回头对邹律川缓缓道:“爹不逼你,看不看随你,之后布条即刻烧掉。”
咯吱将门带上,转身离去。
……
等门外的脚步声消失在寂静的黎明中,久久伫立的邹律川,这才话动了一下手脚,走到案几边,用两根手指夹起那叠布条,走到墙角的青铜灯座,把手停在抖动的火苗之上。
手静静停在火苗上空。
半晌后,把手收了回来,就着灯光将布条一层层展开,上面一行小字:
人之初,善乎?恶乎?
……
今日依旧风和日丽,晨光斜照,让整个稷下学宫沐浴在灿烂金色之中。
最后一场决赛。
临淄城几乎是万人空巷,可惜学宫守卫把守极为严密,由司冦亲自督镇,一千人官兵将学宫墙外围得严严实实,没有学子令牌(学生证)和请帖者,就算长对翅膀也飞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