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旅程中,罗刹们都没有再出手,也没有继续派出斥候刺探车队。它们应该已经察觉到了第一支侦查小队的下场,因为宋逸风并没有去清理尸体。再加上从林中那个明显人为的巨坑,车队之中隐藏的危险可见一斑,罗刹们再蠢也不会继续派人来送死。
不过,最珍贵的情报,已经到了宋逸云手中。如果没有那批罗刹自投罗网,奉上脑中的精确地图,那宋逸云单靠着奥克斯利的资料,最多也只能锁定一个大概的区域,然后再用精神力扫描慢慢进行搜索,那可就费工夫了。
而现在,就只需要全力赶赴目的地。
又过了一天之后,车队驶出了丛林地带,开始在偏布乱石的河滩上颠簸。
宋逸云手捧地图,站在排头的军车上,对这种程度的上下颠簸混不在意,反倒是同车的琼斯先受不住了。
“我说,宋小姐,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奥克斯利似乎已经受不住了。”琼斯一边拍着老伙计的背,一边向着宋逸云说道。
“我们的目标就已经近在眼前了,这时候可不好耽误。”宋逸云有一点不近人情,“而且罗刹们已经集结在了左近,我可不能给它们时间布置埋伏。”
“那到底还要多久?”又是一个颠簸,琼斯努力地按住自己的帽子不让其被颠飞出去。
“答案会让你很高兴的。”随着宋逸云一笑,车身在一次大幅度颠簸后停了下来。
“现在我们就必须下车步行了。”宋逸云指了指河对岸,“因为,接下来的路程,我们只能靠双脚走过去。”
“那太好了……”琼斯从车上“滚”下来,“再这么颠下去,别说是水晶骨骼,就是钻石骨骼都要被颠散架了!相比之下,我更愿意徒步旅行。”
“好,大家各自下车,收拾东西准备过河!”宋逸云向着身后的车队发号施令。
苏联士兵们纷纷从车下跳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地卸下车上的各种物资。
“我们只需要拿必要的部分即可,保证轻装上阵,多余的累赘就全部留下!”宋逸云在车队中穿行,时不时检查一下士兵们的配备符不符合要求。
经过宋逸风身边的时候,她将一缕精神力波动还有一副扫描地图送入弟弟脑中。
“帮我看着点周围,罗刹们已经在附近的山头上布置好了埋伏。等我们开始渡河,离开车辆的掩护时,就是它们发起攻击的时候,所以你要好好发挥你的能力,把罗刹的远程攻击给我挡下了。至于其它的,就不用你管了。”
宋逸风抬头看了看河谷两侧,如果敌人从四面的山头上攻过来,那确实是防不胜防。虽然己方有足够强大的火力还击,但在这种地方交战,结果还是不容乐观。尤其当队伍开始渡河,大多数人走到河中央,完全没有掩护的时候,就算是弓箭一类的冷兵器也足以让他们伤亡惨重。
不过,现在宋逸风手上有了仿制的混元金斗,要将这周围的几座山一次削平并不是难事。可以说,当他得到这个赝品的时候,就已经让整支队伍立于不败了。
这时候,整支车队已经整装完毕。车辆和大多数物资都留在原地,士兵们仅仅只随身携带了足够的军火和个人口粮,什么锅碗瓢盆之类全部都就地弃下。此外,一部分必需的仪器也被带上,负责搬运的苦力,则是之前采购来的活牛,现在一物两用了。
“很好,开始渡河。”宋逸云检视了一圈后,挑出部分队员做打头的先锋。
宋逸云本人和科技小组位列其中,同时还有琼斯和奥克斯利两人。对于拥有精神力异能的宋逸云来说,趋前侦察并不存在什么危险性,反而还更加安全。因为任何想在埋伏战中获得最大战果的人,都必需以先锋侦察队的安全为饵,然后才能钓到后尾的大鱼。
第一小队很快安全地渡过浅浅的河流,无惊无险。接下来,宋逸风带领着第二小队,牵着牛群开始过河。
即使是恒河这样的大河,到了上游也不过是一片仅到足踝的浅滩。宋逸风淌着水,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放牛队,有点哭笑不得。
宋逸云让牛群载着仪器在第二批过来,也就是说,在她心目中,这些仪器甚至是牛群,都要比最后面的那些苏联士兵更重要,这个结论多少令人感到有些悲哀。
当宋逸风带领着第二小队踏上河对岸时,宋逸云正和琼斯对着山脚下一个明显人工挖掘的洞穴指指点点。
没等宋逸风走过去,宋逸云就直接往他脑中送来了一条命令。
“弟,看好大部队,我感觉到罗刹们准备开始行动了!”
宋逸风点点头,面对河面,开始戒备起来。
这时候,最后的大部队,开始浩浩荡荡地渡河了。虽然受过训练的士兵们有条不紊,但浅浅的河滩上还是很快就挤满了人头。
当大部队最前面的人已经开始踏上河岸的时候,更多的人正好来到河中央,处于完全没有掩护的形势下。
这时候,罗刹们的攻击也开始了!随着一声土语的咤喝,四周的山头上突然窜出了无数箭支,密密麻麻地朝着河中央地大部队倾泻而下!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一直全神戒备中的宋逸风,双手一推,一个无形的巨大黑洞,立即纵横在河谷上空!
几乎所有射来的箭支,全都被黑洞吸入,瞬间撕扯成齑粉。
差不多也是在同一时候,苏联士兵也开始举枪反击,密集的火力立即打得四周山头一片血红,眨眼间不知道死伤了多少罗刹。
遭到如此强大的火力压制,罗刹们竟一时无法反击,失去了最初毙敌的黄金时机后,面对更先进的枪支武器,它们就只能一溃千里了。
罗刹们后面冒死射出的几轮箭支,全部宣告无功,都被宋逸风独自挡下。付出难以计数的生命得到实验结论后,罗刹终于开始退兵了,片刻之后就从宋逸云的精神力扫描范围中走得干干净净。
如果宋逸风祭出混元金斗,自然可以将四周埋伏的罗刹一网打尽。但是现在他只能控制混元金斗发出一击,一击之后就能量断绝,根本无法精细调控。混战之后收不回来还是小事,更麻烦的是害怕敌友不分,连己方的士兵都收了进去,那就损人还害己了。
所以现在宋逸风只是借助这个赝品来激活自己的力量,暂时打出一击来防御罗刹们的攻击,反击的事就全交给苏联士兵们了。虽然最后只是将罗刹们惊走,未能全部消灭,但至少比直接祭出混元金斗安全。
当罗刹们开始退走的时候,士兵们也都全部安全渡河了。刚刚还击的时候,他们也不是一昧停下打枪的,而是一部分人就地还击,另一部分趁机渡河。然后成功渡河的士兵,再开枪掩护河中的同伴继续渡河,所以效率比宋逸风预估的快了许多,也没用他出手太多次。
当所有人都安全渡河后,宋逸云稍微清点了一下,就带头进入了洞中。
“那些车,你们想怎么处理?”琼斯指了指对岸的车队,“虽然我们可以安全地抵达楞伽城,但是这些车却无法保护周全。罗刹们完全可以在我们进洞的时候,将车辆全部毁掉,断我们的后路!”
“那些东西全部放弃!”宋逸云头也不回,“只要我们能得到黄金之城的秘密,那回程根本就不是问题!再说,现在我们也不可能分出人手来专门看守车辆。”
既然宋逸云这么说,琼斯也没有什么可反对的,他无奈地耸耸肩,跟着钻进洞里。
宋逸风则给所有人押后,他看着四周山壁上流淌下来的血水,暗自叹了一口气。
如果之前没有得到这混元金斗的赝品,那这一队的人,大半都会丧生于此地吧?
现在的这个“姐姐”,绝不会考虑如何保存下整支队伍的有生力量这种琐事,她只知道为了任务不惜一切代价。如果付出一大半队员的生命,能换取到进入黄金城的机会,那对她来说绝对不是坏事。
所以,琼斯将混元金斗指点给宋逸风,冥冥之中就等于是救下了大多数人的生命。
虽然这个世界中,不管是人还是罗刹,都仅仅只是波旬掌中的玩物,但至少出现在宋逸风面前时,都还是鲜活的。
即使只是活在一个幻梦中,也同样是活着。
不,我才不会对这些NPC的性命有任何担心呢,仅仅只是因为主神空间的一些潜规则,才会令我做这些善事而已。宋逸风再看了一眼山壁,转身退入洞中。
到了洞中,易守难攻,宋逸风就不用再出手了。他直接踱到部队的前头,却见到宋逸云和琼斯,正对着洞壁上的壁画品头品足。
这个山洞很明显是人为雕凿出来的,虽然前面洞口一段很粗糙,但到了后面,就建造得越来越精致。印度风格的石刻、石柱和石像比比皆是,更有色泽鲜明的壁画,深深吸引了琼斯和宋逸云这些专业与准专业考古学家的目光。
“《罗摩衍那》的故事,大半都在这些壁画中得到了再现。”琼斯举着火把,认真地观看着一幅幅壁画。
“看,这是首哩薄那迦向罗摩求爱,结果被其弟罗什曼那割去鼻子和双耳的情景。”琼斯指着一副壁画说道。
“对女人都做得这么狠,罗摩兄弟还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啊。”宋逸风摇了摇头,以他“前职业”的立场来看,伤害女性是种难以原谅的罪过。
“那是因为罗波那和波旬打赌,试图坏毗湿奴的道行。”这时候,原本一直神神在在的奥克斯利,忽然主动开口说话了。
“奥克斯利!你没事了吗?”琼斯惊喜地扑过去。
“噢!轻一点,小亨利,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么热情地拥抱。”奥克斯利嘟嚷着。
“看来,回到这个地方,确实对奥克斯利的病情有所帮助。”一旁的宋逸云走了过来。
“你感觉怎么样?已经完全好了吗?”琼斯上下打量着奥克斯利。
“哎,不是什么好不好的问题。”奥克斯利摆摆手,“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得了什么病,只是因为我的心神过度沉浸于罗波那的头骨中,被它的意志所禁锢,所以才表现得好像失魂症一样。”
“被这个?”宋逸云举起了锁着水晶头骨的金属箱子。
“哎哎!要小心!”奥克斯利忙不迭地离开箱子,“这个头骨非常的邪恶!罗波那的灵魂还附在那上面,一旦精神进入其中,轻则失魂落魄,重则变成它的傀儡!”
“那你又是怎么恢复过来的?”琼斯看了看箱子,示意宋逸云收起来。
“因为此地有另一种强大的力量,压制住了罗波那的意志,我才能窥空逃出来。”奥克斯利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膛,“不过,被罗波那禁锢的这段时间里,我却也了解到了很多的上古秘辛。”
“比如说,《罗摩衍那》的真实故事。”奥克斯利从琼斯手里接过火把,凑到壁画面前。
“罗摩,其实就是印度婆罗门教三大主神之一,妙毗天毗湿奴的化身。”奥克斯利指着一幅壁画,向众人说道。那副壁画上,描述的是一位神祗,化生为人的情景。
“毗湿奴是一位有着大毅力的圣人,他不断地轮回转世,反复悟道,以隔世之晕来磨砺自己的道心,试图证得无上内宇宙成就。所以在婆罗门教神话中,毗湿奴拥有数量极多的化身,从人到兽,应有尽有。而罗摩,就是他不断转生的过程中,较为知名的一世。”
“不过,有人不欲他得到无上成就,比如说,魔王波旬。”奥克斯利指向下一幅壁画,那上面绘着一位四臂魔王。
“果然是这家伙。”虽然宋逸风还没见过波旬真身,壁画的风格也比较写意,但那天魔五宝还是一眼就认得出来。画上的波旬,四条手臂中,分别握着贪婪之钩、嗔怒之剑、痴恋之镜和疑问之珠,头上戴着傲慢之冠,而脚下则踩着六道众生,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态。
“波旬自然不会自己出面,去招惹其他圣人的敌意。所以他就用打赌的方式,激十首罗刹王罗波那去坏毗湿奴的道行。”奥克斯利指了指壁画另一边,长着十个脑袋的魔王。
“罗波那最初先是派出自己的妹妹,首哩薄那迦去诱惑罗摩,但是被护法罗什曼那惩罚后逃了回去。”奥克斯利回到之前宋逸风看到的第一幅壁画处。
“于是罗波那大怒,亲自出手虏了罗摩当时的妻子,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坏其道心。如果罗摩为此事大动干戈,那就证明他心中俗缘未尽,修行不到家;如果罗摩硬下心肠不去搭理,那此事也终会变成心中一块巨石,同样阻碍其修行。这正选反选都都不是好结果,罗波那出得确实是一记好招。”奥克斯利居然知道圣人炼心的一些小技巧,看来是真的曾和罗波那接触过。
“不过,罗摩最后找到了猴神哈奴曼,请其代为出面。”这时,奥克斯利指向了壁画中,一个金色的猴王!
这尊猴王手执金棒,威猛无比,即使只是一副壁画,依旧有一股强烈得有若实质的斗意喷薄而出,令人从心底生出一种跪倒叩拜的冲动。
在壁画上,十首罗刹王罗波那伏倒在地,脸上惊恐的神色惟妙惟肖。而壁画的大背景,则是一座飞翔于天空中,四处冒火的黄金之殿。
“这就是黄金之城,我们此行的目标!”宋逸云第一个扑了过去,细细观看起壁画来。
“不错,这就是罗波那的王城——无忧园,楞伽城中的城中之城。”奥克斯利为他们解释,“当年哈奴曼假意被擒,藉此机会混入无忧园中大闹一场,奠定了罗波那最终的败局。”
“希望当初哈奴曼大闹的时候,没有把无忧园毁得太厉害。”宋逸云皱起眉头,再度望向哈奴曼的画像。
“哎,这猴子……”
突然之间,宋逸云周身一震,竟然呆立当场,话也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