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又臭又长的一句话,唐僧的右手一伸,化作了一只铺天盖地的巨掌,朝着战场这边一把抓来。
“玄奘!你也要阻挠我吗?”
宝莲尊者眉头一皱,另一手中的白莲花祭起,迎向向唐僧化现的巨掌。
白莲片片花瓣轻颤,扬起一片莲花状的波纹,在虚空中布下一道光幕,挡在巨掌之前。
但是,唐僧化出的那只巨掌,竟然不闪不避,直接切入光幕之中,硬是互拼了一记。
出乎所有人意外的,宝莲尊者布下的那一片光幕,竟然丝毫抵挡不住唐僧的进攻!巨掌仅仅只有一插,就直接撕裂了光幕,将其生生击碎成无数飞舞空中的花瓣。
瞬息之间,巨掌已经飞临宝莲尊者身前,并在她有效还击之前,化掌为指,在玉净瓶上轻轻一弹。
“叮!”的一声脆响不绝于耳,净瓶瓶口涌出的光辉,受此一弹,立即被逼回了瓶内。
不过唐僧也不和宝莲尊者继续缠斗,巨掌一击弹中净瓶后,就立即收回,直接于空中一把抓住孙悟空四人所化的漩涡,将他们扯回了自己身前。
唐僧的出手,只不过是在一瞬间,但就能连续两次令宝莲尊者吃瘪,还顺便救回了一众徒弟。这个在诸般传说中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其实力竟然有如此恐怖?!
不过最惊讶的人,并不是身处战场的任何人,而是躲在另一边窥看的封烨。
“不可能,这不可能……”封烨喃喃自语,脸上血色尽退。
“在历史上,玄奘是诸宗派宗主中,成就最低的那一个。我一直认为他是个只会动嘴皮子的空口和尚,全无实修功夫,但今天看到的,怎么和历史相差这么大?!”
“这里并不是真实的主位面世界,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都不奇怪,为什么你偏偏就要这么惊讶?”黎萍好奇地问道。
“不可能……”封烨仍然自言自语,以他四阶巅峰的心境,还会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可见这事给他的打击极大。
过了好一会儿后,封烨才平静下来,并向同伴们解释刚刚惊讶的原因。
现在主位面汉地的佛教诸宗,很多都是唐朝时,各大高僧依止于某些经书而开创的。其中最著名的,自然是达摩传下的禅宗,那也是中土汉地独有的宗派,几乎是汉传佛教的代表。除了禅宗外,还有华严宗,净土宗,三论宗,法华宗,天台宗,律宗等等诸般宗派。
玄奘自天竺求到大乘经文,返唐后也建起了一个宗派,就是唯识宗,也是那个学佛不修佛,最后搞到走火入魔的欧阳竟无所属的宗派。
虽然佛家诸般宗派林立,有一点百花齐放的味道,但并不是所有宗派都是正经修行的门派,就像白莲教。也并不是所有宗派的宗主,都是修行上的大成就者,毕竟要打理一整个宗派,还要和朝廷打好关系,都是很花精力的。所以许多宗派的宗主,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了权力斗争中,以致在修行上一生碌碌无为。
诸宗宗主之中,公认成就最大的,莫过于禅宗初祖达摩,和六祖慧能。此外,还有华严宗的杜顺,证得文殊师利化身,自《华严经》中悟出了大乘教法的巅峰法门“华严十玄门”,被誉为汉地实修第一人。
至于开创唯识宗的玄奘,口碑却是不怎么样。
玄奘一生并不贪好权势,但他的时间全部都放在了翻译经文上,几乎没有什么实修功夫。玄奘在取经的时候,也曾求到了极上乘的禅法,但是他自己却根本就没有修过。虽然天竺求经之举有莫大功德,但功德不能抵修为,俗世间再大的功德也不过是人天乘的小道,终究不能得解脱。
而且,玄奘所译经文,也常被后世诟病。
像是一部洋洋洒洒数千字的《心经》,被玄奘硬生生压缩到百余字,其中简略的程度可想而知。十八个不同含义的梵语,一个“空”字就全部替换,以致于后人说到心经,就知道一句“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玄奘所译的经文,虽然在文字上是能让人看得懂了,但在经义理解上却更容易让人离题万里。所以玄奘所取的那些经文,直到被后世重新翻译后,才能真正的大放光彩。
玄奘的一切疏漏,都被归咎于他没有实修功夫,只会动嘴皮子。后世的唯识宗,也大多继承了这种只说不做的风格,以致于此宗流传到了近代,还出了欧阳竟无这样走火入魔的“大师”。
也就因为这些原因,所以在封烨的私心底下,一直都看不起玄奘,也所以当他现在看到玄奘展现出来的实力后,才会震惊如斯。
封烨有不昧因果的能力,自然能一眼看出眼前玄奘的境界。这个出现在《大话西游》世界里的玄奘,竟然小乘佛法圆满,证得了阿罗汉果,也就是佛教中的圣人!
小乘佛法修到极致,领悟“人无我”,可证阿罗汉;大乘佛法修到极致,领悟“法无我”,就可证得报身佛陀。虽然从阿罗汉到佛陀还有相当漫长的道路,但放在圣人圈子里也是极其恐怖的存在,就连内宇宙圣人都不能将其击败!
阿罗汉已经解悟了部分反规则,只是他们不能将反规则运用于外,只能将自身证反,也就是所谓的“只能渡己,不能渡人”。不过仅是如此,阿罗汉就可以令一切加诸于身的攻击失效,先天立于不败之地。虽然阿罗汉证反己身的时候,无法发起任何攻击,但此时就算是内宇宙圣人也无法伤害到他们一丝一毫。
诸人无我,诸行成空,于是无人可战,自然也无从击败。
如此恐怖的成就,现在却在玄奘身上见到了,这如何能叫封烨不吃惊?而且就算不动用他不昧因果的能力,也可以知道眼前的这群人确实来自主位面,或者说这是曾经发生在主位面的故事的重演。毕竟只有来自主位面,才会了解西王母,嫦娥,还有十二祖巫的那些秘辛。
先不说封烨这边的震惊,此时沙漠另一边的战场上,已经陷入了另一种胶着之中。
唐僧端坐于四个徒弟化现出来的漩涡中心,巍然不动如大山。漩涡得到了这土相的加持,威力的增幅岂能用倍数计算?现在不管宝莲尊者如何攻击,都已无法再次拘禁这个漩涡了。
四十条手臂各结印契,散发着无尽彩光,不分先后地拍打在漩涡上。
同一时候,漩涡之中,水火金木土五相流转,化作一个无比圆满的大世界。其中不但有天堂地狱,更有佛国净土,正反双面相依相生,俨然就是整个多元宇宙与世外净土的微缩版。
千般大道和微缩宇宙狠狠地硬拼一记,无边梵唱之声响起,霎那间洒满了整片大漠,令人心中生起了漫天神佛的幻象。
旋即幻象消去后,宝莲尊者和五色漩涡俱是微微一颤,然后各自往反方向抛跌,竟是平分秋色。
南中洲队众人在远处窥看着,个个都是聚精会神。这一次交战的双方,都是不弱于内宇宙圣人的强大存在,是这个多元宇宙中所能达到的力量巅峰,即使只是看一看,他们也能获得极大裨益。
宝莲尊者已证得化身,犹如当年的佛陀再现,其强横自然不用多表。而唐僧以阿罗汉的果位,联手四个徒儿,演化大宇宙降生的道理,也是无比玄妙,竟能和佛陀化身平分秋色,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瞬息之间,双方已经交战了数十回合,但始终没有一点明显胜败的迹象。毕竟双方都是佛弟子,所施法门俱是慈悲之法,后劲虽绵长,但杀伤力不足,也不是短时间能分出胜负的。
如此大战上百回合后,主攻的宝莲尊者终于不得不换招。
“玄奘,既然你如此护犊,一意包庇弟子,那我今天就不得不使出雷霆手段了。”宝莲尊者轻叹一声,双手所结印契发生了变化。
随着她这一变招,其背后的四十手臂齐齐收回,原本的千手千眼观世音在眨眼之间就变幻成了另一个形像。
在偷窥的南中洲队眼里,白莲尊者背后那尊亦男亦女的观世音像,突然之间肌肉暴涨,变成了一个威猛壮汉,完全失去了原先女相的温婉。接着,观世音原本的头颅两侧,再各自探出一头颅,一面忿怒,一面凶恶。
不过还不止这三颗头颅,此刻观世音的头顶上,就像是垒宝塔一般,一颗颗头颅不断地冒出来,而且各自相貌均不一样。正三面菩萨面,左三面忿怒面,右三面凶恶面,后一面暴笑面,再加上最顶上的佛面,最后一共长出了整整十颗头颅,连带原本的脸共十一面。
“十一面忿怒观世音,”封烨看着这一幕,感叹了一声,“这是观音法之中,威力最大最威猛的分支,以阿修罗之道的血腥残暴,去降伏和对制恶缘,达成救赎行恶业众生的目的。既然这宝莲尊者使出此法,看来她也不想再拖下去了。”
果然,这一次宝莲尊者不再温吞呑地和唐僧师徒磨叽下去,她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的凌厉一击!
随着宝莲尊者的一掌击出,她背后的十一面观世音也同时伸出一掌,虚幻与现实的两支手掌瞬间叠合在一起,猛地绽放出了无尽光华。南中洲队众人只不过是在一旁偷窥,也不由产生了一种灵魂遭受到千刀万剐般的血腥与惨烈,现在直接面对这一击的唐僧师徒,感受到的压力又该是何等巨大?
微缩宇宙受此一击,当场颤动不已,连反击的力量都没有了。十一面忿怒观世音果然殊胜,那极度凶残的阿修罗救赎之道,与千手千眼观世音温吞呑的慈悲解脱之道比起来,威力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台阶!
宝莲尊者一击既出,后续攻击也紧跟着接踵而来。如神一般威严,如鬼一般凄厉,如佛一般慈悲,如魔一般霸道……威力无可想象的十一击,连续不断地击打在微缩宇宙之上!
一**闷响传出,微缩宇宙中的法阵规则不住溃灭,在这一连串狂猛的打击下,眼看就要分崩离析!
这时候,盘坐在宇宙中心处的唐僧,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动作,身形忽的一荡,变得飘飘虚虚,若有若无起来。他明明就在出现在众人面前,但却如同一个影子般给人予虚而不实的感觉,简直就像是水中之月。
这一刻,整个微缩宇宙得到了唐僧的加持,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虽然宝莲尊者那狂猛无比的攻击还在继续,也打得整个宇宙都在呻吟颤抖,但就是无法伤害到宇宙中心处的五个人。她的一切举动,也在忽然之间变成了水中捞月,任凭水面被搅得如何翻沸,始终都无法破坏掉真正的月亮。
“宝莲姐姐,你一个人打了这么久,累不累啊?”端坐在宇宙中心的唐僧,忽然说话了,“我们是不是该消停一下,先喝杯茶,随便聊聊人生理想,然后再讨论一下月光宝盒的归属问题呢?”
在这个世界中出现的唐僧,并不像其它文艺作品中描写的那样,是一个可以迷得众多女妖神魂颠倒的小白脸。南中洲队现在看到的唐僧,只不过是一个相貌平凡的中年僧侣,不但各种蜀黍特性俱全,顺便还要加上一条啰嗦的属性。
不过,现在就是这个中年饶舌男出手,孙悟空四人才没有被宝莲尊者一体擒拿。虽然阿罗汉无法真正地和佛陀化身抗衡,现在五人也没有能力反击,但只要唐僧证反自身,再顺便护住一众徒儿,却也是不畏惧任何攻击。
“呐,姐姐,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作你是同意了。”唐僧继续说话,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闪动着一种佛性的辉光,和他啰里啰嗦的一长串话完全不搭配。
“其实呢,这件事就算闹到了天竺,对我们彼此都是没有好处的。我们固然会被控告盗窃罪,但你强行将我们摄入法相天地中,同样也是非法拘禁哦。更何况,你现在还对毫不抵抗的我们大打出手,还要追加一条暴力执法的罪名,到哪里都吃不消呢。我们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若彼此就此罢手,认认真真地坐下来谈判吧……”
唐僧还没说完,漩涡中的沙僧就抢着说话了,“尊者!昔日我也曾为阿修罗王,对这阿修罗之道无比熟悉。虽然现在我已无法再行修罗法,但要帮助师父化解你的招数,却是毫不困难!我劝您还是不要再徒劳了。”
“唉,玄奘,悟净……”面对唐僧的饶舌和沙僧的解释,宝莲尊者忽地叹了一口气,“玄奘,你十世精修,身上更背负着莫大的佛缘,果然深不可测。就算是普通的阿罗汉,也不可能在我手下走上这么久,更勿论还要护住其他四个人。”
“可是,此事不能就此罢休。”宝莲尊者再叹一口气,“开罪昆仑只是小事,但企图改变过去,篡改命运,这种行为的危害就实在太大了!”
“现在的世界,能走到这一步,其中无数的因缘都不可能重来。一旦过去被改变,又有谁能保证,这个世界的走向可以更好,而不是变得更加糟糕呢?”
“姐姐,既然你和我都不能做主,那你大可以请一位第三方代表来做主啊。”唐僧微微一笑,“哦,对了,观音大士怎么样?”
“大士乃是过去佛陀的代理人,通晓过去未来的一切因果,做事绝对不会留下烂账。只要你召请大士示现,由他做主,那自然皆大欢喜。只要大士认为此行的结果,超出了可以承受的风险预算,那我也不会继续坚持,这月光宝盒我就劝说弟子们还回去。”
“也许,这就是唯一解决办法……”宝莲尊者不再进攻,稍微沉思了一会儿。
“如果观世音本尊示现,你们还不从的话,那我也无力保你们了,做好心理准备吧。”
说罢,宝莲尊者手结根本印,口诵真言,一瞬间与观世音真身的思维联系起来。
一道明净的白光从天而降,一尊观世音尊像出现在宝莲尊者身后,栩栩如生,不再像之前那样是一个要运足目力才能看到的虚影。
“悟空,你为过去后悔么?”示现出来的观世音,一开口就是这么开门见山的一句。
孙悟空从微缩宇宙中走了出来,抡起金棒一拄,插在地上。
“后悔,我无时无刻都在后悔!”
“那你愿意为还没发生的事情后悔吗?”
“大士,你这是什么意思?”孙悟空一愣,“还未发生的事,无从知道结果,何来后悔可言?”
“你所准备做的的事,就有一个会令你再次后悔的结果。”观世音悠悠地打着禅机,“后悔药只有在事情发生前吃才有用,当已经得到结果的时候,再后悔是没有任何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