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武三年,时间到了七月下旬,当中原地区还处于炎热的三伏天,青藏高原已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席卷,皑皑白雪覆盖了多玛一带,这里虽是被当地人誉为离天最近的地方,但是从吐蕃势力北上到现在,都算不上是人间净土了。
这些年一直在打仗,一开始是吐蕃和吐谷浑打党项,接着丝路联军又来打吐谷浑,联军走了,吐蕃和吐谷浑开始互相打,但是打到一半,吐蕃和吐谷浑又和好了,然后又把隋军招惹了来。
持续的战争,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牧人吃尽了苦头,黄河两岸的丰美草场都没人敢去放牧,生怕越界或是被不知是哪边的军队顺手给他们一刀子,但不放牧,又能干什么?学中原一样耕田种地吗?可谁会啊?而且就算会,貌似也没有一个和平的地方给他们安心定居。
但这一天,一个党项老牧人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因为暴风雪忽然到来,他根本没有备过冬草料,再不出去放牧,他的牛羊都要饿死,眼看这几天难得安定了些,便和另外几个老牧民驱赶着牛羊,从山里出来放牧。
看着欢快啃食着雪地下草尖的牛羊,一名老牧人叹息道:“这片地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乱了,可是这一乱却大乱,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一个老牧人抱着一只受伤的小羊羔,像服侍自己的孩子一样,拿一把青草喂它,头也不抬的叹息道:“谁知道啊?都怪该死的吐蕃人,要不是他们从南方打上来,这里也不会这么乱。”
一个老人说道:“两个月前,吐蕃兵前来强征牛羊的时候,他们说朗日赞普统一高原以后,便从山南的琼结、泽当一带搬到了逻些,以后那就是吐蕃帝都,随着吐蕃赞普的迁徙,许多依山而居的部落也纷纷迁到吉曲河谷居住,吐蕃兵还说我们要是去了,也能分到草场。”
山南的琼结、泽当一带虽是吐蕃发祥地,那里有祖先的坟墓,但朗日赞普始终认为和小而窄的雅隆河谷相比,吉曲河谷更为广阔,逻些地处吉曲河下游,北有念青唐古拉山作屏障,东连娘波、工布等地,西邻象雄、南依雅隆河谷,位置适中。迁都逻些既有利于控制在这里立足苏毗系,也能防范西方的象雄、北方的大隋、东方的吐谷浑。
鉴于以上各种考虑,朗日赞普和麾下文武相度形势,决定迁都逻些,并以此为吐蕃中心,慢慢将吐蕃从一个松散部落联盟变成疆域和制度、人心上大一统,为了填充吉曲河谷的人口,形成吐蕃永远性的中心,他不断将大小部落人口迁入其中,党项被二吐瓜分以后,许多人口都是这么被他强迁去的,当然也有一些小部落成了‘漏网之鱼’,比如说这些老人所在的部落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这些居无定所的小部落很难让人逮住,兵少的话,干不过他们的部落,去的兵多了,他们早就逃之夭夭,所以针对这些小部落,让偶尔遇到他们的士兵以利引诱。
“我不去……”抱着小羊的老牧人抬头望着四周,喃喃低语道:“我不觉得吉曲河谷会比这里好,只要该死的战争结束,这儿就会比以前更好。”
人在一个地方住久了,总会产生难舍的感情,这些在多玛地带生存久了的老牧人,自然也有故土难离的乡情,要是有安生日子谁愿意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
忽然!大地发出轻微震颤,牛羊停止了吃草,支起耳朵、焦躁不安的四下张望。
“走,快走。”
几个老牧人骇然失色,纷纷想要驱赶牛羊离开,他们知道这是大军行军才会出现的动静,遥远的东方,一条黑线出现在了在天地相接的地方,随着他们的接近,一股雄浑的煞气扑面而来。
这几个谈笑风生的老牧人纷纷骑上马,拼命的挥动马鞭,吆喝牛羊躲开。
然而羊群是一种异常散漫的组织,平时在一起都会相互左冲右撞,想要让它们听话,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领头羊控制起来,其他的羊才会不假思索的一哄而上,全然不管前面是万丈深渊还是野狼群。
有几个老人迅速找到了领头羊,胜利的把自己的牛羊带走了,而刚才只顾着小羊羔的老牧人却找不到自己的领头羊,在伙伴的提醒下,才发现自己的头羊竟然带着十多只羊在一道绝壁上,悠哉悠哉的舔着石壁上的盐分。
老牧人无奈只得放弃了羊,然而他终是反应慢了一些,没有在第一时间上马,当然找到马的时候,从东方疾驰而来大军已经近在眼前。
“轰隆隆~”
这个时候想要放弃脱离正道,显然已经晚了,老牧人在浩浩荡荡席卷而来的铁骑席卷面前,如若沧海一粟。
“噗~”
一支破空而至的箭矢洞穿了他胸膛,殷红鲜血喷涌而来,老牧人身子一僵,身体无力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高速奔腾的战马不作瞬间停留,从他尸体上踏过,化作雪地上的一滩殷红。
苍茫大地上,六万吐蕃铁骑密集如蝗,远远看去,就如同一阵沙暴席卷而来一般。
“该死的混蛋,赶着去送死吗。”
“万能的神灵,诅咒这些万恶的吐蕃人吧!”
“他们一定不得好死。”
“吐蕃人一定不得好死……”
侥幸躲过一劫的几个老牧人跑回正道,看到尸骨无存老伙计只剩下沾满泥土的须发,纷纷大哭大骂起来。
但,不管他们如何嚎叫,显然是不会有人理会他们这些卑微的蝼蚁。
头羊不远处绝壁上,一名隋军斥候匍匐在雪地上,用望远镜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幕,但他的关注点并非是呼天抢地的老牧人,而是呼啸向西的吐蕃大军,他看到浩浩荡荡的军队后面是两千多头牛,之后才是连绵不绝的羊群,仔细的观察一会儿,忽然有所发现,立刻说道:“吐蕃大军牛群有情况,两千多头牛居然有两千名骑兵看管,而且这些士兵还携带着绑成一捆的干草。”
这名的斥候的左右两侧还有九名斥候,这是杨侗派出的二十支斥候队之一,他们的任务是观察吐蕃军的一举一动,任何一点异常都要及时上报。
听到伙伴如是说,大家立即重视起来。这队斥侯的火长接过望远镜,认真的观看了一下,果真发现这两千名吐蕃士兵各带着一个轻飘飘的长形布包,他们显得很小心,多数人都将布包放在马的另一边,以马的身体挡住了真容,肉眼也的确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在望远镜的帮助下,火长还是很清晰的看到布包露出了一些干草,显是长途疾行时候,由于马背颠簸,轻飘飘的长形布包错开位子,并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不可大意,你们也看看。”火长将望远镜交给了其他几名属下。
众人一一观看,最终得到一个结论,一人说出了大家共同的心声:“护牛士兵携带干草,还宝贝似的用布料包好,应该是打算对我军来一个火牛冲阵。”
火长大喜,他们发现了这个能够改变战争结果的秘密,必是大功一件,他当即写了鹰信,迅速发往了大军所在的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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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侗亲率七万多名士兵出了大营,向十里外的旷野缓缓而来,这支队伍,包含了五万名第一军将士、一万名第九军将士、五千羌兵、八千象雄兵。在兵力上,超出禄东赞一万多人。
除开风尘仆仆、意外来援象雄兵显得比较疲倦之外,六万五千名隋军将士个个精神饱满、斗志昂扬,隋军以军为单位,各军、各师、各卫、各团、各旅、各队、各火一一列队,虽然全军皆骑,但也有骑着马的步卒,比如说重弩兵、陌刀兵、长枪兵,骑兵则分为弓弩骑兵、轻骑兵、重骑兵。
为了方便士兵集结作战,隋军在卫设立了狮、虎、豹、狼、鹰、狻、熊、象等八种卫旗,又有十五种颜色,使得每卫旗帜都不一样,方便士兵在大战之时,迅速辨认并紧随自己所属的战旗。这都是老祖宗总结出来的作战经验,十分宝贵。
除了这些兵种,隋军这一次还出动了一千辆蜂窝弩,这是隋军给吐蕃军准备的大杀器,这种弩其实是工匠在破军弩的基础上做了改良,利用省力的滑轮加大了绞盘力量,使其射程更远、威力更强,另外就是将大箭改成修长的小铁箭,一次可以射出三十支,是对付密集骑兵的利器。
开天院的能工巧匠的还创造性地发明了箭夹,一个箭夹装有三十支铁箭,箭矢射完之后,直接将新的箭夹装上弩机,便可立即发射,节约装箭所用的大量时间。
蜂窝弩有大小两种型号,大的蜂窝弩长一丈、宽六尺,重数百斤,一般用来守城;小的长宽小上三分之一,放在专门的车马,外表和马车没什么区别,打开车门即可根据地形的差异调节高度,然后发射,关键是不受天气影响,这种小号蜂窝驽由三人操纵,一人上弦、一人装箭、一人驾车,当马车开到既定位置时,驾车那名士兵负责观望旗号。
这种弩射程远,箭矢密集,杀伤力强、杀伤面广,堪称是冷兵器时代的火箭炮,它的缺点是没准头,但用来对付密集阵容无疑是相当合适的。
此时大军已经如期占据了事先设定的战场,随着杨侗一声令下,号角声声、令旗挥舞,大军迅速停止前进,迅速排开了前军、左右两翼、后军四个方阵。
前军大阵宽达三里,旌旗招展,声势十分浩大,在最前面是两千名刀盾兵,其后是六千名陌刀手,陌刀在雪光下闪烁着熠熠寒光,六千名陌刀手排列为三行,形成一道锐不可挡、无坚不摧的刀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