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贵林,你刚说的走不远是什么意思?”
李贵林:“就是考中秀才就到头了。”
“怎么会?”
“满囤叔,现实就是如此。您没见过去五十年,咱们城里自吴举人过世后,便就只谢家老太爷、谢大老爷和谢老爷三个本地进士举人了!”
李满囤闻言点头道:“要不怎么都说我亲家家学渊源呢。”
李贵林叹息道:“是啊,家学渊源,羡慕不来。但满囤叔,您想过没有,咱城里的其他秀才为啥都跨不过乡试这道坎呢?”
李满囤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基础不行。考秀才走的是捷径,前生的时光都花费在背中文上了,反而疏忽了真正的学问,但等到了优中选优的乡试,文章就做不过真正的饱学之士,中不了举。”
“贵林,”李满囤疑惑:“似我亲家,他不要背中文吗?”
“若是要背,那他还要读史子集,又哪来这么多时间?”
“满囤叔,”李贵林道:“您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这念书就跟我们割麦一样,干得好的一天能割一亩麦,干不好的三分地都没有。比如谢老爷,他读中文时因为有经史子集的基础,可能不用半天就能读通,而不似我们为文里一个典查三天书都查不到来源——这经史子集就相当于我们割麦时手里的那把镰刀!”
李贵林的比喻太形象,李满囤一听就懂了,说道:“贵林,我亲家他家里有考科举的快镰刀,所以才能父父子子都是进士举人!”
“满囤叔,”李贵林告诉李满囤道:“过去几天,我于《孟子》的认识,盖过了我过去的二十年!”
李满囤讶异:“这话怎么说?”
李贵林:“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是不是?满囤叔,但事实就是如此,过去,我背诵一遍《孟子》要三个时辰,而现在,我在脑子里过一遍《孟子》只要三刻钟。”
“这么快?!”李满囤忍不住惊叫道。
李贵林点头肯定道:“满囤叔,等你有过我这种背书时思维若潺潺流水,连绵不绝的体验后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李满囤被李贵林说得心驰神往,心说要不他背本《大学》体验一下?
“满囤叔,”李贵林道:“现您知道念书能得良师指点有多重要了吧!醍!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古人诚不我欺也!”
李满囤被李贵林赞得有些不好意思,谦虚道:“贵林,你别这样夸红枣,她还小呢,当不起什么良师。”
李贵林笑道:“满囤叔,古人有‘一字师’的典故,现红枣与我释了《孟子》整一本书的疑,我敬她一句‘良师’也是该的。”
李满囤为李贵林说的高兴,呵呵笑了一会儿,忽然疑惑问道:“贵林,照你这个说法,考秀才要么就似我亲家那样通读经史子集,要么就似城里其他的秀才一般多背中文——总之,都是要多背书才成。”
“可我前儿听说今年跟你一起县试的竟有好几个十五六的孩子——这不是得在娘肚子里就开始念书才能这点大就下场吗?”
李满囤嘴里不说心里却想:这都是谁家的孩子?竟然比他家里有科举快镰刀的女婿还会念书?
“满囤叔,”李贵林笑道:“这多半是私塾师傅觉得孩子孺子可教,但又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所以让孩子去见见世面,从而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啥?”淳朴的李满囤傻了,心说师傅还能这样教训孩子?
“满囤叔,”李贵林度李满囤心思继续道:“咱们城现有的三个进士举人老爷,谢老太爷二十五岁才中秀才,谢大老爷二十四岁中秀才,谢老爷十八岁中秀才,而谢老爷更是咱们县志上记载的自隋唐以来最年轻的秀才。”
“红枣女婿是谢老爷的长子,谢老爷对他必是倾囊相授。红枣女婿说他十八岁才能考秀才,这和谢老爷中秀才的岁数一样,可见谢老爷对他的功课早有安排,绝非他人所能比。”
“满囤叔,你不用替红枣女婿忧心。单看他父辈三个俱是进士举人便知他未来可期!”
李满囤为李贵林戳中心事,真是又不好意思又高兴,连声道:“我不忧心!不忧心!”
去了对女儿未来的忧心,李满囤转又想起儿子:“贵林,那你现知道这经史子集要怎么念了呢?”
虽然知道亲家就有科举快镰刀,但李满囤不想让女儿难做人,便请教李贵林。
李贵林摇头道:“过去这十几年,我把我念的中文里的用典都集了起来,大概列了个书单。等今儿家去我抄一份,明儿拿过来。”
“不急!不急!”李满囤赶紧阻拦道:“你现考试要紧。”
“我今儿跟你说这一大通话,真是耽误你念书了!”
“赶紧的,你念书吧,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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