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姝躲在自己房间里,开着一条门缝偷偷地看着我们,眼神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有点似曾相识。
“姑娘,我的女儿不能相信。”我想起单姝妈妈对我说的话。
锁好门,我窝在被子里想,什么样的事情会弄得连亲妈都不相信自己的女儿?甚至要跟我一个外人提醒,不要相信她?
我和单姝几乎没有接触,倒是龙丘玺和乾玄接触的多些,他们一路和单姝从铜井村来到玄武山,不知道单姝跟他们说了什么,说的那些话中,又有哪些是不可信的?
“你知道么,刚刚我下了一趟冥府。”我跟龙丘玺说。
龙丘玺放下手里收拾的东西,睁着大眼睛转头看我问:“什么时候?刚刚晕的时候?”
“嗯,没错,我刚刚在下面看了好多东西,碰见了秽土居士,他带我去了……”我跟他细细讲了一遍刚才的见闻,然后说:“我遇到了单姝的妈妈,她提醒我单姝不能相信。我跟单姝一句话都没说过,她只跟你们说过话,所以你好好想想,她说的那些话,是有可能掺水分的?”
“嗯……我确实有话要告诉你们。”龙丘玺听了我的话,叫出乾玄,郑重地说:“这个单姝的确有问题,今天我碰到了单姝妈妈的灵体,读到了她的记忆。其他的不重要,但是有一段很奇怪。她妈妈曾经看见单姝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扔进栅栏门后面的杂草地里,就是之前单根爸爸嘱咐单根锁好的那扇门的钥匙。还有一段是一个大bug,单姝的妈妈自从看见单姝扔钥匙以后,质问过她,说单根死的时候穿的那件泳衣,是谁告诉凶手泳衣的位置的,单姝出嫁以后留在家里的东西不多,这泳衣更是连单根妈妈都不记得放在哪了,怎么凶手就好像知道放哪一样,什么都没翻乱,径直就翻出了泳衣呢。”
听了这番话,我和龙丘玺都沉默了,我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一个我自己不愿意承认的想法……难道说单根的死,和单姝有关?
乾玄往斜对面单姝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到:“她说的话不多,也都是她家的事,确实都得到了验证,不过她自从到了这真师府以后,真的有点奇怪。”
我一直觉得刚刚在法坛里,她看见单根的腿骨,尖叫着跑出去有些不正常,但这也不是完全说不通。她见到单根的腿骨,有可能是因为承受不住,跑了出去。但她妈妈却是另一种反应,她即使身为灵体,看见儿子的腿骨,仍旧支持不住身形,痛苦地倒了下去,但她的双眼死死地盯住了那两把骨刺剑,那是她生下来的骨肉啊……。
我想如果是我,大概也会是这个反应,即使心痛,也会死死地盯着,这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跑走……除了承受不住以外,还有可能就是无法面对……
更加奇怪的,是她刚刚在门缝里窥视的眼神,看到我发现了她,也不躲闪,那模样有点像被丑女怨灵俯身的大小姐。
惊!!难怪我觉得她的神情眼熟,她不会也被附身了吧?!
龙丘玺累的狠了,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我和乾玄小声说着话,我告诉他,我在忘川里见到了泰媪,是一条青色的龙,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看见龙,要说龙和蛟有多大区别倒也没有,最明显的就是角,蛟龙的角比较细,有尖尖的角,而龙的角粗壮,没有尖,是圆墩墩的,很可爱。
渐渐地我也困了,眼睛抑制不住地要闭上。乾玄贴心地说:“你安心睡吧,我会守着你们。”我笑着说:“乾玄你真贴心,有你在我才能放心的睡觉。”我把法盾压在自己眉心,规规矩矩地平躺着睡了,规矩得像要遗体告别一样……。
第二天我们向张真师辞行,稍微问了一句骨刺后续怎样处理。张真师告诉我们一会儿就会有专案组的人过来,昨天骨刺上的阴气已经被处理干净了,现在这骨刺剑会被当做遗骨处理,后续的就交给专案组解决了。
我告诉张真师,单姝有些问题,但我们所知道的证词,全都不能算作有效证词,请他务必有所防范。
离开了玄武山,一路顺利的回到章豫,舅舅去忙自己的事了,龙丘玺也要回帝京了,我把芙官师兄给的药分给龙丘玺一半,自己留下了喷雾瓶里的那部分。
机场里和龙丘玺依依不舍,他摸了摸我的额头,感叹地说:“你这额头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总是反复伤在这。”
可不!从蟒女开始,到骨刺为止,一次两次都伤在同一个位置……
龙丘玺走了,四个小时以后,他回到了学校,我们又回到了各自的生活中去,除了身上多出来的伤,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
和宫心调侃着自己这一身伤,她倒是每天很认真地督促我泡药浴,眼看着身上的伤惊人的速度愈合,但眉心的伤却长得很慢,直到某天我上药的时候,小咖喱来找我,看到我眉心的伤痕,惊讶地说:“小熙,你眉心的伤看起来像一个咒文的‘?’字。我最近在研究降蛟的时候,经常看见这个咒文,是抵御阴灵伤害的咒文。”
对着小咖喱手机上的图片,我发现果真如此,我这眉间的伤口,仙师曾经碰过,芙官师兄也碰过,龙丘玺、舅舅、乾玄也都碰过,不过最有可能的,是师父秽土居士,他曾经抵住眉心念了咒文,我感觉整个灵魂都被九字真言紧紧包覆住了。
自此我不再往额头上药了,伤口渐渐变成极淡的粉色,好像前一天拿红笔在额头上画着玩没洗干净一样,非常特别。
一个多礼拜过去了,我陆陆续续地把骨刺的事情跟宫心讲了个详详细细,对她我从来都是言无不尽的,所以连带单姝的奇怪之处我也如实告知了。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单姝根本已经不是她本人在控制着她的身体了?”宫心问。“很久以前,我记得我师父一心真人跟我说过,他曾经遇过这么一件事……
当年一心真人年纪还小,是刚入门的修士,跟着他的师父出去做法事,他除了帮忙拿东西,主要就是看和听,看流程,听唱诵。时间一长,各种法事流程和唱诵,早就烂熟于心了。
有一次他陪师父做一场净宅法事,斋主是一户人家的大伯,他给要自己侄子家办净宅法事。说是自从他侄子的亲爹,也就是他的亲弟弟死后,他儿子就不正常了,总是说他爸还活着。
他叫侄子来自己家住,侄子也不肯,说他爸给他做了饭等他回家吃呢,要么就是有了新东西,说是他爸给买的。话里话外,就好像他爸真的还活着一样。
这家大伯挺尽职,担心侄子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终于忍不住来侄子家看看。他来到侄子家,看见屋里屋外整整齐齐,新打的粮食,新备的煤,水缸米缸都是满的,房前屋后收拾地利利落落。大伯再往弟弟家田里找去,一看自己那已经死去弟弟的坟,好好地立在田间。
这家大伯一直等到晚上,侄子回来以后,两个人早早吃了饭,侄子就催着大伯赶快睡觉,大伯问侄子:“你爹呢,怎么还不回来,你爹回来了你再睡觉嘛。”没想到侄子说:“我不睡觉爹就不回来了,只有我睡了,爹才会回来,劈柴挑水摇煤球,还给我做好第二天的饭。”
大伯没说话,躺在炕上闭眼挨时间。
夜里月亮都挂得高高的了,听见院里门一响,踢踢踏踏地有人进来。听那一边走路,一边咂嘴巴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自己的弟弟。弟弟嘴唇有一块豁了口子,要经常咂嘴巴,不然就会流口水。
“儿,你睡了不。”弟弟的声音在屋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