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岑溪县群山环绕,西北有下七山,东南为六十三山。向东南继续走,翻过云开大山,就进入了广东省罗定州和高州府。
群山之间,岩岭高险,林峦环匝,无数苗垌散处其间。汉人中持不同政见者也纷纷占山为王,六十三山,下七山,曾经有百余座山寇巢穴。汉苗联合,一度十分强大。为剿灭罗定和岑溪、容县等地的山贼,明朝自嘉靖年开始,在岑溪设分守参将,筑大垌、北科、连山、七山、六云数座军镇,城高池深。
永历朝廷撤离肇庆。
首辅丁魁楚的基本盘是广东,永历元年正月,他在梧州与皇帝分道,南下岑溪。
丁魁楚任命亲信总兵苏聘的岳父钟鸣为岑溪知县,本人驻县城西北数十里的北科镇调广东兵。
雷廉琼三府的兵不听丁魁楚调遣,只有高州府派出三百人的援军,由神电卫指挥同知陆展率领,从吴川守御千户所入鉴江,上溯至信宜县弃船,翻山越岭抵达广西容县。对首辅丁魁楚来说,岑溪县和容县是他现在唯一的立足地,断断不能有失。
春雨连绵,北科镇附近的道路是当年围剿苗蛮大军所筑,条件尚可。陆展在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分配给自己守御的营堡。
堡垒不大,周长只有80丈,原本早已废弃,无人守御。陆展的300电白男儿到岑溪后,这座营堡才重新启用。北科镇城位于北流江与支流义昌河的交汇处。翻过一座山,上游几公里则是北流江与另一条支流黄华河的汇合点。
北流江穿梭在崇山峻岭之间,蜿蜒曲折,河道两岸地势险要。陆展守卫的这座营堡位于突出江心的山脚下,控制了一处黄花河水码头,与北科镇城共同屏蔽了身后的岑溪县城。
码头停泊着20多艘民船改装的战船,陆展每每看到这些破旧的舢板心中都是一叹。他在神电卫使的都是搏击大海的广船,到了这山沟里,没办法,就只能凑合使这些小船了。
营堡里正在做晚饭,几个大铁锅里,糙米番薯加点野菜叶子煮成的粥,倒是香气扑鼻。用来佐餐的是今天在江上捕到的河鱼,两条大鱼,一条大口鲶,都是凶猛的肉食鱼,每条都有20多斤重,力气很大,几个小伙子下水把鱼锤晕了才拖上来。
河鲜肉质细嫩,与海鲜各有特色。驻扎在这北流河边,最近河鲜倒是吃到饱了。不过陆展还是更怀念电白,家人做出来的那满满一桌生猛海鲜。
指挥部位于军镇中央一处勉强称得上完好的建筑。接过盛粥的竹碗,陆展寻了一处干净的地面坐下。他吃的东西与士兵完全一样,没有搞特殊。
副手千户卢潜凑过来,“指挥,杜永和的兵就快打过来了。你从北科镇回来,首辅有什么章程?”
陆展皱了皱眉,“老丁说坚定守住就有办法。”
“这tmd不是废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哈哈,是啊。”
卢潜悻悻地坐下,“指挥,我们的老家电白被鞑子占了,兄弟们的心思现在很乱。”
陆展放下碗筷,淡淡地问道,“今天逃走几个?”
“17个,我们现在只有247人了,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陆展沉默不语,匆匆几口把粥喝完。
“你是不是也想走了?”
“指挥……”卢潜一咬牙,“兄弟们耗在这里进退失据,广西跟我们没半点关系,死了也是白死。”
陆展沉默半饷,“你把兄弟们都叫过来,我有话说。”
从电白带出来的士兵都是街坊邻居乡里乡亲,陆展不愿在军中用重罚。可逃兵的事情又必须解决,不然军心必散。
等所有人都聚齐,陆展几步攀上墙头。南方明军装备的铁甲很少,多数士兵只有军服和范阳笠。这些装备都来自神电卫的库存,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破旧。不过好歹做到制服统一,比那些义军强。
细雨顺着范阳笠的帽檐淌下,所有人都抬头看过来。
陆展向四周抱拳,“兄弟们,你们当中有人跟了我十几年,有人才刚加入不久。不管熟不熟悉,你们都知道,我陆空海在电白的名声。我从未对不起跟随我的兄弟。现在电白老家被鞑子占了,你们想回家看望家人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不拦,但不能再偷偷摸摸跑了。卢潜!”
“指挥!”
“军中还有些银子,明天我会给足路费,你带着想回家的兄弟们先走吧。”
卢潜大惊,“指挥,那你怎么办?”
“我留下来,岑溪的事还没办完呢。”陆展笑得有些诡异。
卢潜:“你不走我也不走。”
“别胡说,回家的路不好走,兄弟们没人带着我不放心。”
陆展说完,拍拍双手,跳下墙头,径自回到自己的屋中。
这种危机时刻,军心一定不能强压。思念父母妻儿的心思谁也压不住,绷断了最后就是一场兵变。陆展给部下一夜的时间,让他们自由选择去留。有些东西与其压制,不如坦荡一些。陆展相信,以他在电白城的名声,肯定会有不少人留下来跟他干。
陆展倒不是太担心家里,高州守将李明忠在阎可义打过去时就投降了。李成栋的军队没有为难神电卫,据陆展所知,卫城暂时都好。
屋中有女人。为笼络如陆展这样的基层军将,丁魁楚从家里挑了17名侍女分配军将们享用。陆展也分到一个。
在女人身上享受完,换了身干净衣服,倒了点小酒,准备喝了睡觉。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啊?”
“是我,指挥。”
是卢潜的声音,陆展笑了笑,出声招呼他进来。
“老卢啊,来来,坐下一起喝几口。”
“那正好了,指挥,我这有下酒菜。”
卢潜说着从怀里掏出两条烤蛇,“4斤的饭铲头,5斤的水律,都是今天刚笼到的新鲜货。”
陆展一见大喜,他最好这口。饭铲头是舟山眼镜蛇的俗称,又名中国眼镜蛇。水律是滑鼠蛇的俗称,抓蛤蟆笼蛇一般以王锦、水律和饭铲头最为常见。
蛇肉最好是清炖或是爆炒,烤来吃有些浪费,不过军中条件有限,也挑剔不得。陆展还有些炒蚕豆,当下也摆了出来。
啃一口蛇肉,咪一口小酒,浑身舒坦。两人你来我往,半斤酒很快下了肚,讲话就有些飘了。
卢潜问道:“指挥,你为什么要留下来?跟我们一起走不好么。”
“回去怕是要剃发,我是忍不了那根难看的辫子,就不走了。”
卢潜沉默了一阵,“指挥,我也不想留辫子,可家里妻儿父母都在。我怕连累了他们。”
大时代的变局下,人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卢潜的理由很充分,人之常情,陆展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与卢潜不一样,他在海上混了多年,有些其他的办法。只要建州没在破城时为难他的家人,后面就能把人转移出来。
“老卢啊,你说的我明白,我真心不怪你们。”
卢潜声音带上了哭腔,“指挥,我也不想投降,如果我们是在神电卫,与鞑子拼到死也没说的。可死在这广西的荒山野岭,我实在是不甘心。”
陆展拍拍副手的肩膀,“老卢啊,别说了,干了这杯酒。明天你我就分道扬镳了,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希望以后见面了大家还是朋友,不要搞到刀枪相见的地步。”
卢潜端起酒杯,满满地喝掉,眼泪止不住地留下来。
陆展性子随意的很,从来没想过为难这些人,乱世混口饭吃都不容易。
卢潜擦了擦眼泪,“指挥,你打算怎么办?”
陆展拈起两颗蚕豆,一边嚼一边说,“简单,打的过杜永和就打,打不过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