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他胡大海油滑惯了,极少露出这等认真的表情,倒让熟悉他的小太监们觉得,眼前的胡总管变得陌生起来。
“太后娘娘,奴才小胡子,愿意护送太子妃前往永凌,奴才别的本事没有,但一张嘴皮子还算了得,有奴才随行,一路上打尖、歇宿这等事,奴才是一把好手,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奴才也定会竭尽全力地照顾太子妃,决计不让太子妃受到半分委屈。”
“嗯,很好,小胡子,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哀家可是记得牢牢的。”
邹太后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圣德帝许诺派遣高手侍卫护送若水,但她的这颗老心始终放不下来,总是担心若水一路上会有什么闪失,尤其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是万万不能有事。
她本来想派玉瑾一路上服侍若水。
玉瑾跟在她身边数十年,对玉瑾的细心体贴她十分了解,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
玉瑾再好,她也是个女人,一辈子没有出过宫门,更鲜少见到男人,当然,在邹太后的心里,太监们已经算不得是正常的男人。这玉瑾照顾若水的饮食起居自然是没半点问题,可是一旦出了宫门,可就不像在皇宫里这样自在。
一路之上,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突变的情形。
玉瑾性子爽直,哪里懂得应会那些难缠的店小二、马夫、挑夫这等市井之徒,只怕到时候不但照顾不了若水,反而会给若水添乱。
待到她看见那井井有条的两个檀木大箱子,得知这些东西都是由胡大海一手筹备的时候,她就动了这个心思。
这胡大海是个太监,也算得是半个男人,看他准备的东西就知道他对于出行一事了若指掌,算是个极细心的人,如果能派他一路上照料若水,跑个腿,打个杂,住个店,打个尖,那真是再妙不过。
她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才能让这胡大海心甘情愿地为己所用,没想到这胡大海倒抢先一步,露出了要抱自己大腿的意思。
正中邹太后的下怀。
于是她就出言相激,一来二去,胡大海不知不觉地就落入了她设下的套子,把他自己逼到了死胡同。
胡大海再聪明,又怎能是邹太后这位老姜弥辣之人的对手?
若水见这事已经成了板上钉钉,也不出言反对。
事实上,她对于身边有没有人服侍照顾,半点也不在意。她自己照顾自己习惯了,倘若身边真的多出一个像胡大海这样的胖太监,时刻不离地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衣食住行,她反倒觉得不自在。
她本来想向邹太后推脱不用太监服侍,可又一想,邹太后对自己百般不放心,她派了胡大海照顾自己,纯是出自一片祖母的爱护之心,如果自己坚决拒绝,反倒伤了这位老太太的拳拳之心。
胡大海答应了之后,邹太后的脸色便见和缓,胡大海心中暗暗透了口气,庆幸自己做了个最正确的决定。
他走到若水身前,跪下磕头:“奴才小胡子,听由太子妃的差遣,太子妃往东指,奴才决不往西行,太子妃要是觉得奴才服侍得不周到,就请往奴才的肥屁股上狠狠地踢上几大脚。”
听了他的话,在场的人心中直乐,不约而同地看向他蹶起来的臀部,果然肥肥的很是可笑。
若水也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这胡大海说话倒还有趣,有他陪在身边,这一路上倒是不会寂寞烦闷了。
“好,只是胡公公,你比我年长,我要是叫你小胡子,总不大好罢?”若水笑道。
“啊?”胡大海闻言,愕然张大了嘴巴,打了个愣神才道:“那太子妃就叫奴才老胡子吧,奴才准备粘上三绺假胡子,免得让旁人识破了奴才的身份,会给太子妃招来麻烦。”
听到“老胡子”三字,邹太后和玉瑾都憋不住地乐出声来,一众小太监也吃吃地偷笑。
若水也是笑不可抑,还没等她开口,邹太后已经出声道:“好,这个名字好,老胡子!”
“奴才在!”胡大海声音响亮地回答。
“吩咐他们把这两箱子东西放上马车,然后就准备出吧。”
邹太后声音里突然多了一丝伤感,她定定地看向若水,抓着她的手久久不肯放手。
“水儿啊,你要多保重自己,不要让皇祖母担心,知道了吗?你要记得常写平安家书回来,不许忘!”
邹太后忍不住把先前在寝殿里说过的话,又絮絮重复了一遍。
直到圣德帝派人来传旨,说是护送若水的车马护卫尽数打点完毕,已经候在东门,就等若水前去,就可马上出。
邹太后终于无奈地放开了若水,拍拍她的手背,千言万语,尽在这一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