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光惨叹声毕，郁郁然道：“我这人着实命苦啊！自小家里穷，在十一岁那年，爹爹就把小人卖进宫里净身。当了太监还没够三年，清军便打进京城，窜逐了一大批前朝的太监宫女。小人只得东游西荡，饱一顿饿一餐的。
“十五年前来到商家村，幸蒙老爷可怜，收归府中打工，相待亲厚，小人感激良深哪！这么多年中，小人小心翼翼，忧恐遭人识破这不伦残体，且粘了髭边假须，以为能够瞒天过海，想不到到头来还是白费心机一场。
“老爷，小人实是太监之身，望您明察！”
商天宝心中经已信了，问道：“那么昨儿夜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商岩道：“务须诚诚实实地交待，记住攸关性命的。”
潘、柳二人四目互觑，俱见忧虑之意，仓促之间，他俩都没敢据实道出心中所藏的话儿。
熊志契留意到他俩把目光射向一个人，那人正是商天玉，见到这家伙时他俩的脸上立现忧惧深意，按捺不住亦向他瞥了一瞥，却碰上他目光狠瞠过来，内里满含悔惧光彩，顿有省悟，当即鼓舞他俩放胆据实直讲便成。
商岩拉紧语调道：“你们诸多拖延，是不是想弄到身死名裂才称意？还不快快从实说来！”
形格势禁下，柳月红乃硬着头皮道：“昨晚老爷应邀上村长家里小酌，时到夤夜，仍不见归来。未久有人来敲门，奴家打开一看，喊了声‘二叔’！
“哪知他仅盯着奴家一个劲儿地看，阴阴笑着，手一伸便摸……摸了奴家一把脸颊。奴家臊愤难当，举手欲扇他耳光，却被他勾住手腕往外一推，栽跌在地。
“待见他反脚关门，奴家吓得五色无主，往后挪开一些，骇然问道：‘你要……要做什么？’却听他无耻……无耻地淫笑道：‘还会要怎样，不外乎是想索亲芳泽，你跟着我才会有乐趣，我比大哥可强得多了。’
“其实，奴家初初嫁入商门，他就……他就对奴家诸多狎辱，失却礼数，奴家每每念及他是夫家二弟，所有酸苦都饮忍落肚，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得寸进尺，竟然想要……那时奴家张嘴呼救，随即便给他捂住了嘴巴。不过奴家第一声呼唤已经发出，幸赖菩萨保佑，便见潘光冲了进来。”
潘光续话道：“当时小人听见夫人的惊叫声，立知出了事儿，不及多想，马上破门而入。还未说话，小腹早吃了二爷反踢一脚，痛叫飞起，摔下来后便即晕厥，直至此刻才能醒起。”
柳月红道：“奴家睹状，更是心慌，颤声问道：‘你……你打死了潘光？’他不应话，狠狠地瞪了奴家一下，跟着发掌斩中奴家左颈上，便即吃痛昏倒，以后的事就全不记得了。一经醒来，已是身困猪笼内。村长、老爷，奴家和潘光所说的话半句无伪，各位不能冤屈无辜的！”
其时柳月红遭击晕后，商天玉的确想强奸她，庆幸潘光晕厥时巨叫出声，招来旁人。商天玉一不做、二不休，就想脱得他俩赤条条地搂在一块，诬陷他俩通奸，不意却发现潘光的隐秘，只能罢了剥衣之念，将他俩抱上床去俯仰互搂着。
他乃堂堂正正的二老爷，且有当场景象佐证，既说潘、柳二人苟合有染，赶来的家丁、女仆谁会持疑？于是请回了商天宝，再请来村长、商天雷、商岩等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经过会商，拟决今日将这双“奸夫淫妇”处以极惩。
听罢潘、柳二人的自陈，商岩对商天宝道：“五叔，据小侄推测，五婶与潘光所讲的是真的事实。请您姑恕小侄讲句越分的话，凭着五婶娘的花容月貌，诚属一等一的人才，细查天玉叔平常的德品，若说对她非礼是极有可能成立的。小侄沿着此事顺藤摸瓜衍想开去，觉得或许会有另一层更为要紧的因素。”
商天宝自觉腿儿有些发麻，抖着声音问道：“是何因素？”
商岩道：“您一子一女早年双逝，方今膝下无嗣，而您却迎娶柳婶娘作继室，万一她有所出，那么对天玉叔而言，实属节外生枝啊。”
闻言，商天宝霍然变色道：“你……你是说，他是志在谋算我的身家？”
商岩有力地点头道：“正是！”
商天宝悲愤冲霄，转喝其弟道：“可有此事？你……你又有何辩解的？”
商天玉颤巍巍道：“我……我……我……”内心深处无不悔恨自己就是使奸不专，当时要说是在气愤之下，割了潘光那吊吊儿，并随手扔了，谁会有闲情去找？现在不就省事了吗？
到了此刻，事实的真相已经坦露在天地间：商天玉居心险毒，本以为兄长日渐衰老，死了后家产便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却没想兄长会娶了柳月红作为继室，害怕她因缘际会怀上兄长的骨肉，干脆来招“捷足先登”强暴长嫂，专门欺负兄长体质孱弱，幻想着能先让她结有自己的种，使强也好、软磨也好，先行掳着她的心；日后纵算兄长把家产传予“亲子”，可“亲子”的“亲父”却是他啊。据此推想开去，如果其兄一子一女犹在，他亦会千方百计加以暗害的，其目的无非是为了觊觎兄长的产业。
厘清他的黑心劣迹，当真是惹得天怒人憎，一干村民怒意勃发，吵着嚷着要装他猪笼投江浸毙。